Friday, December 29, 2006

下雨天的週末

這是一首歌曲的歌名,不是預測這個元旦長週末的天氣。

今天收到我信用卡郵購的校園民歌 8 張 CD,馬上就拆開來聽。原汁原味的旋律和歌聲從音響裡飄了出來,彷彿又帶領我回到那青澀單純、充滿美好幻想的年代。那時,我只是個鄉下的 teenager,每天聽著這些金韻獎得獎的校園民歌,哼呀唱的,有輕快也有恬靜,有俏皮也有嚴肅,有雄壯也有婉約。校園民歌所代表的那個時代文化,早已因此而默默地進入了我的內心世界,化為重要的一部份。這二十多年沈澱了下來,想不到重新聽到這些熟悉的歌曲,舊時的情感又被挑了起來。

尤其是聽到了陳明韶唱的「下雨天的週末」(鄧禹平作詞,邰肇玫作曲):

我好喜歡週末,我好喜歡雨天,我好喜歡下雨天的週末。
因為那小雨,我才可以和你,共撐一把雨傘,靠得好近好近。
因為那週末,我才可以和你,聊得好晚好晚。
我好喜歡田野,我好喜歡炊煙,我好喜歡田野的炊煙。
因為那輕煙,我才可以和你,共織一個夢境,挽得好緊好緊。
因為那田野,我才可以和你,走得好遠好遠。

前奏一出來,我的鼻子馬上就痠了;陳明韶才唱第一句「我好喜歡週末」,我的眼眶就湧現了淚水;再聽下去,我就真的控制不了自己的眼淚鼻涕,竟然開始嗚噎啜泣。唉,這是怎麼回事呢?

讓我想起我的初戀女友?No, no, no! 歌唱得好?沒的事兒,陳明韶的歌聲只能說平實而顯真情,談不上唱得特好。旋律動聽?很多歌曲旋律動聽我可都沒掉淚,不是。歌詞意境優美?這種瓊瑤小說式的意境不太可能存在於真實世界,現在很多人看了可能都會覺得好笑,不切實際。我撐傘都撐那種特大的傘,才能遮雨,怎麼會想去跟人家共擠一把小雨傘?還有,我最討厭田野上的煙了,八成是農家放火燒稻草燒樹葉,造成空氣污染,讓我呼吸不舒服。那麼,究竟是什麼深層的原因讓我掉淚?

幾經思考,我猜很有可能是,我的外在已經世故,可是內心深處卻還保有那種天真到幾近可笑的幻想,這歌詞正好讓我找到一個可以讓幻想投射的目標──遙遠寧靜,超凡脫俗的烏托邦世界。除此之外,這首歌也讓我想起我逝去的青少年,以及當時對愛情的憧憬。這種對遙遠的嚮往,對逝去的緬懷,加上我又感情豐富,應該就是造成這次事件的主因吧!

Thursday, December 28, 2006

限制級照片,未滿 18 歲請勿瀏覽!


上圖:是哪位小姐這麼幸福,能被 Hugo 寬大的臂膀擁抱,依偎在他厚實的胸膛裡?(老師,你也太自戀了吧!)

下圖:就是她,人稱「馬阿姨」的東吳英文長青樹(怎麼樣,這交杯酒還喝得模有樣的吧?)同學,蓋印章!See you next week. Bye-bye!

Photo Credit: X 週刊資深記者 Anne 張(咦,那限制級的照片呢?據可靠的內部消息指出,此照片將登載於下一期的雜誌封面)

後記:小小搞怪,博君一笑,請勿當真

Saturday, December 23, 2006

Merry Christmas


我不過聖誕節,也沒有隨著媒體炒作起舞,跟著跑去狂歡。但有幾次聖誕夜印象比較深刻。我大二開學後不久便加入台大合唱團,聖誕夜到團長家聚會,準備午夜時四處去唱聖歌報佳音,結果因為二、三十個人在團長家彈琴練唱、聊天嗑牙,太過吵鬧,開門要出去報佳音時才赫然發現,團長家的大門上被鄰居丟了許多雞蛋,讓大家原本愉快的心情頓時跌入谷底!另一次是到美國去念研究所的頭一年寒假,跟幾個朋友從伊利諾州的香檳小城跑去紐約市玩,穿著厚重的羽毛衣,搭了髒臭詭異的地鐵從布魯克林到曼哈頓,踩著積雪的道路,小心翼翼地避開結冰發亮會讓人滑倒的地面,到宏偉的聖派翠克大教堂 (St. Patrick's Cathedral) 去作午夜彌撒,聖誕歌曲一首接一首,神聖莊嚴,令人感動。

接下來的聖誕節印象都不深,直到今天,12 月 23 日星期六中午。我的導生班,英文系進修部五年級,畢業了一半、只剩 20 多人的英進五,由於已畢業的玉宜同學剛從澳洲回台,號召大家到師大附近的「希臘左巴」餐廳聚首。大家都盛裝赴會,女的妖豔嫵媚,男的 xxxx(請自行填進四字成語),更重要的是大家都熱烈擁戴的馬老師(前班導)也與江怡秘書聯袂出席,真是讓這導生會/同學會/聖誕聯歡活動增色不少。有趣的是,我不知怎的竟然跟同桌的女同學聊起男女感情的事,她們倒也聽得津津有味,點頭稱是。想不到「馬阿姨」一進來,知道我們在做什麼,劈頭一句:「聽曾泰元聊感情!?你們統統頭殼壞去!」哈哈,我只好趕緊撇清關係,跟這幾位可愛的女同學丟出一個 disclaimer,聲明稍早對於感情看法的發言,聽聽便罷,切勿當真。

希臘左巴的食物還不錯,我點了一客「地中海甜羅勒烤豬排」,還得到在那裡打工的英四 C 銘慶同學的真情背書。英進五老同學幾個月不見,話匣子打開可是不得了,而且這是一個既成熟懂事又活潑愛鬧的一班,搞笑、耍酷、裝性感、假親熱,氣氛 high 到不行,我都笑到差點飆淚了。我跟馬阿姨促膝而談,當面跟她澄清了一些「尖銳」的問題(欲知詳情,請找馬阿姨),最後把酒言歡,還在同學的慫恿下,喝了交杯酒(別誤會,只是搞笑一下),熱情擁抱(嗯,真羨慕人家當女老師的有這種福利,我們男老師可是很多事情都不能做呢)。

禮物摸彩是節目的高潮。剛推甄上本系比較文學碩士班的永鎬同學摸到我的大禮──《傳世漢←→英寶庫》,這本寶庫市價 850 元,由詞典界奇人劉雲适先生主編,本人擔任 KK 音標主審,對永鎬的翻譯寫作應有立即之用處。江怡秘書提供的漂亮圍巾也讓在場同學驚呼連連,馬阿姨摸到的人體工學滑鼠墊則被我吐槽(開玩笑的)。我狐疑地對她說:「你用電腦嗎?」,馬上就被瞪了白眼,她還「威脅」說要收回剛剛的交杯酒和熱擁。唉呀,我們這位認真的林語堂故居執行長,怎麼似乎缺乏了那麼一點林語堂的幽默呢?

節目在大合照中劃下完美的句點,一看錶才發現這一餐吃了快四個小時。過幾天等照相的同學把照片傳過來之後,我再挑幾張貼上來,現在就請大家憑回憶、靠想像囉!

聖誕節快到了,還是不能免俗地祝福諸位格友,Merry Christmas!

Tuesday, December 19, 2006

給老外沒有霸氣的「龍」

我昨天星期一沒課,開了一個週末的翻譯研討會之後心有所感,靜下心來便文思泉湧,不寫下來心裡面不痛快,於是整理了手邊的資料,結合了在昆明發表的論文精髓,做了一點小小的研究分析,就寫成了另一篇學術、普及兼具的讀者投書,當天下午傳給《中國時報》的〈時論廣場〉,今天一早就登出來了。編輯做了微幅的刪修,標題也是編輯下的。下面轉載的是正式見報版。

給老外沒有霸氣的「龍」

曾泰元

十二月上旬,我到中國昆明,參加一個由中國翻譯協會和中國辭書學會聯合主辦的學術研討會,才從部分與會學者口中得知中國文化界最近的一大「熱鈕話題」(hot-button issue),就是「龍」的英譯 dragon。我在當地的報紙、電視、網路也看到了激烈的討論。

根據我綜合整理所得到的瞭解,這個熱鈕話題源自於上海外國語大學黨委書記吳友富在研討會上的發言。據稱,他說中國人的圖騰「龍」長久以來英文都譯為 dragon,而 dragon 這個字眼卻給不甚瞭解中國文化的廣大西方人造成了負面的印象,讓他們聯想到霸氣、充滿攻擊性的龐然大物,與中國龍的傳統形象、中國共產黨強調的中國和平崛起、建構和諧社會的目標背道而馳。因此他大膽建議,國家要考慮拋棄「龍」的標誌,重新塑造一個文化意象。

這樣的發言的確是語驚四座。經由報紙報導,網路轉貼,批評之聲如排山倒海而來,其中不乏充滿民族主義的激烈言論。許多讀者、網民、評論家都認為,這樣的心態無異於文化上自我矮化、自我閹割、自我殖民,崇洋媚外,莫此為甚。少數贊同的人甚至提議把「龍」的英譯改為 Long(音譯,外有「長」、「久」的含意)、Loong(兩個 o 代表 Long 的大眼睛)、Liong(閩南語音譯、外加「獅子」lion 的聯想)。雖然後來當事人在接受上海《光明日報》採訪之後澄清,鄭重聲明絕無此事,強調前述的報導和網路的轉載均屬無稽之談,中國龍的形象一定要堅持。但這個話題在大陸逐漸沈澱冷卻之後仍有其理性討論的價值,今單就語言層面略抒己見。

龍做為所有華人共同圖騰,有其悠久歷史,早已深植民心,自毋須因其英譯的 dragon 有負面含意而拋棄這個文化圖騰,否則即喪失自我、捨本逐末。然而 dragon 這隻西方龍在英文裡確實隱含有「恐怖邪惡的怪獸」之意,是要被殺戮消滅的,在《聖經》裡甚至是魔鬼撒旦的代名詞;同時也可以用來罵人,指「母老虎、恰查某」。中、英文的龍/dragon,其所指意義差別不大,指的是外型類似、傳說中的動物。可是其隱含意義(connotation)卻有天壤之別,一個崇高神聖,另一個則恐怖邪惡。

在不拋棄固有文化傳統的前提之下,我們一方面要多讓西方人認識全球華人的龍,另一方面可以在英文翻譯上重新斟酌。既然 dragon 讓西方人有負面的聯想,何不在前面加一個 Chinese,以 Chinese dragon 這種全新的組合來翻譯「龍」,指稱有別於西方龍的東方龍?這種在既有的英文詞彙前以 Chinese 修飾的組合比比皆是,中大型的英文詞典都收錄甚多,如 Chinese cabbage 「大白菜」、Chinese checkers 「跳棋」。

然而,這樣的新詞不僅較長,邪惡恐怖的 dragon 還是揮之不去,而且我們依舊是消極地在英文裡打轉,文化的主體性仍然不夠凸顯。最佳的方法就是音譯,用第一個字母大寫的 Long 來翻譯我們的「龍」,這樣不僅簡短有力,讓人聯想到長長久久吉祥如意,而且能充分展現文化的主體性,而不是依附在西方文化的配角。再者,《韋氏新三版國際英語詞典》早在一九六一年出版時就以威妥瑪式的拼音系統收錄了 lung「龍」,我們這樣做只不過是讓它換個面目重新面世而已。

目前理想的作法是,在翻譯「龍」時 Long 與 Chinese dragon 併陳,交替使用,終極目標是把 Long 這個新詞推介給英文。只是,不知老外能否欣然接受?

(作者為東吳大學英文系副教授,台灣翻譯學學會執行長)

Saturday, December 16, 2006

東吳英文的學生,讚啦!

週末這兩天台灣師範大學舉行了一年一度的「台灣口筆譯教學國際研討會」,會場內可以說是眾星雲集,盛況空前。

國內翻譯相關系所的所長系主任、資深學者幾乎全數到齊,大陸、香港、美國這方面的領頭人物也都不遠千里而來──北京外國語大學高級翻譯學院院長王立弟教授、上海外國語大學高級翻譯學院院長柴明熲教授、上海外國語大學高級翻譯學院翻譯研究所所長謝天振教授、廣東外語外貿大學高級翻譯學院院長穆雷教授、四川外語學院翻譯研究所所長廖七一教授、香港中文大學翻譯系系主任方梓勳教授、美國蒙特瑞國際學院翻譯研究所所長鮑川運教授。場內場外與這些前輩交換意見,不管是學術上的還是非學術上的,都覺得頗有收穫,如沐春風。

可是令我印象深刻的,卻是我們東吳英文同學的表現。此話怎講?我翻開大會手冊看到與會人員的名單,在170多個報名者中,我們東吳英文的學生竟有7人(吳亞庭、李宜嬪、林立婷、林倩如、陳梵亭、黃綉芸、鄭棋耀),高居各校與會學生之冠!這似乎顯示我們系上紮實的翻譯課程起了作用,讓同學有心來報名參加。然而截至第一天結束為止,只有四C的吳亞庭來跟我相認,其他的似乎還未現身,或許濕冷的天氣影響了其他人出席的意願吧!

但這還不是我印象最深刻的。讓我深以為傲的是兩年半前畢業的學姐蔡佩珊(與東吳英文奇人楊禮旗 Elvis 同為 A 班),她現在在某國立大學念翻譯方面的碩士,這次與她的論文指導教授同台發表論文。我們這位學姐英文發音優美標準、台風穩健笑臉迎人,簡直把她老師大大地比了下去!會後我給她稱讚鼓勵,她還客氣地謙稱,這一切都是我教她的!嗯,這就是東吳英文同學該有的好榜樣!

各位,別忘了我之前說的,東吳英文的同學只要好好學習,按部就班,絕對可以在他人面前昂頭挺胸的,要對自己有信心。今天,我在師大,就得到了一個鮮明的例證!

Tuesday, December 12, 2006

昆明印象






難得少打些字,就用幾張照片加上簡單的圖說吧!構圖不佳,請多包涵。

左上我累了──翠湖的海鷗。

右上韻味──勝利堂(雲貴總督府原址)前的老房子

中左四六級考試──雲南大學內背英文的女生

中右老與新──待修繕的老房子與現代的五華區人民政府辦公大樓

左下直上雲霄──午後碧空下的東寺塔(始建於唐代)

右下衝冠一怒為紅顏──平西王吳三桂的愛妾陳圓圓

Wednesday, December 06, 2006

Bon voyage! Good luck!

12 月 7 日(星期四)一大清早,我就要出國到昆明開會、發表論文了。這是一個由中國翻譯協會和中國辭書學會主辦的「漢英翻譯詞典學術研討會」,而我這次是、差不多一直都是,這類詞典學研討會唯一的台灣代表。

有人問我為什麼老往中國(or 大陸。在這個政治極度敏感的社會與時代,我姑且把這個地方稱為 PRC)跑,我的回答一直都是:「那裡有我的學術市場」。當然我也去過韓國、日本、新加坡,參加過亞洲辭書學會的歷屆學術研討會,明年還要到印度去參加下一屆的會議並發表論文,所以不只是 PRC。當然,全亞洲的會兩年才召開一次,而 PRC 大大小小的會每年都有好幾次。我研究的是詞典學,特別是漢英詞典和英漢詞典,這類學術活動最多的地方、有最多相關學者的地方、最有對話空間的地方,就是 PRC。簡言之,PRC 有我的學術市場:我的東西擺出來有人看,有人聽,有人懂,有人欣賞,我有成就感。在這裡,我 3 年前在台灣翻譯學學會的大會上,提案成立「詞典及語料庫研究中心」獲得通過,經營的這些日子以來雖然運作正常,定期開會討論業務,定期舉辦學術演講,也架設了自己的網站,不過學術市場的規模畢竟還是太小,難以拓展,令我有些無奈。

我低下頭來,看到我研究室書桌的玻璃墊下有一張泛黃的便簽,上面寫了我的博士論文指導教授 Ladislav Zgusta 於 10 年前我畢業前送我的兩個字:Good luck! 這句簡簡單單的祝福幫我熬過寫論文的最後那個痛苦的階段。這個好運氣也一直就跟著我,讓我順利拿到博士,取得台灣的教職。教學、研究、服務這 10 年來雖有小小的挫折,但基本上老天還是眷顧我的。

是的,Good luck! 不管是 Zgusta、是我的祖先我的家人、是我的學生我的同事我的朋友、是上帝、是釋迦牟尼、還是冥冥的上蒼,感謝你們。常來逛「語國一方」的格友,我也衷心祝福你們,Good luck!

Sunday, December 03, 2006

「火星文的英文怎麼說」正式見報版

上禮拜寫了「火星文」那篇後意猶未盡,想與更多人分享自己對語言的看法和見解,於是便繼續加工改寫,先投給了《聯合報》的〈民意論壇〉,因為我一直認為《聯合報》很重視文教新聞,也很重視英語教育,可惜兩天後編輯來函,說「惠賜大作,至為感謝!惟囿於版面篇幅,未能刊出,深感歉然!敬祈鑒諒,並請繼續指教和支持。耑此奉覆,敬頌時祺」。

我被婉拒之後,只好摸摸鼻子,轉投《中國時報》的〈時論廣場〉,想不到編輯很快就來電,表達濃厚的興趣,認為我這篇很有意思 ,他們打算登,但要我再加兩段,多一點深入的分析,「字數不是問題」。我聽了當然很高興,自己的東西有人肯定,於是立即著手改稿,加了最後面的四段,洋洋灑灑地寫了 1500 字,終於在星期六(12 月 2 日)見報,而且還放在該版的頭條!在滿是政治性、社會性的論壇裡,出現了一則很軟性的「火星文的英文怎麼說」,的確是很另類,很少見。

見報版有一個別字,而且「別」了四次:是「學『力』認證中心」才對,不是「學『歷』認證中心,都是電腦選字害的,而我檢查時也不夠仔細。下面是見報版的更正(別字已經改過來了):


火星文的英文怎麼說

曾泰元

上個月 11 日美聯社自紐西蘭首都威靈頓發出一則電訊,報導了紐西蘭有關當局雖然不鼓勵高中生使用火星文(textspeak),但學生萬一在今年年底的全國大會考時使用,只要答案對就不扣分。這則新聞台灣的媒體並無明顯的報導,不過卻在當時正於劍潭舉行的中華民國英語文教學研討會造成了一些熱烈的討論。火星文不只台灣有,紐西蘭也有,而且英文叫做 textspeak,絕不是令英語人士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自己人都覺得好笑的 Martian language。

這個火星文的英文說法,還沒有收錄於任何一本正式出版的英文詞典,很多在台灣教英文的外籍老師也都沒有聽過。不過事實上,著名的語言學家 David Crystal 兩年前的一本書 (A Glossary of Netspeak and Textspeak) 早已將它納入書名了。這個意為「火星文」的新詞 textspeak,字面上是「手機簡訊用語」之意,text 乃摘自 text message「手機簡訊」;-speak 這個構詞成分為「...用語」之意(如 computerspeak「電腦用語」、marketingspeak「行銷用語」),源自於英國作家喬治˙歐威爾於小說《一九八四》中所創之 Newspeak「新語言」。

翻閱此書中的詞彙表,才發現英文世界的火星文跟我們台灣的火星文有異曲同工之妙:有豐富的表情符號(有相同的,如 :-( 表示不高興;有不同的,如 lol 代表「大笑」;可是抱歉,因為文化的差異,沒有 Orz),用很多字母詞(如 btw: by the way「對了」、ggp: got to go pee「得去尿尿了」,是不是有點像我們用注音符號ㄅ代表「不」、用ㄉ代表「的」、用AKS表示「會氣死」?),流行同音取代(如 b4: before「之前」、cul8r: see you later「再見了」,像不像我們的 3Q「Thank you」、「醬」代表「這樣」?)。詳閱這本書裡羅列的數百則英文簡訊用語,彷彿進入了英文的火星文世界。

語言不一樣,文化不一樣,兩者本質雖然類似,但呈現出來的結果卻是南轅北轍,不過英文的 textspeak 和中文的「火星文」的確都適切地描述了這個網路、簡訊時代的次文化,讓年輕人著迷,讓家長老師頭痛。還記得今年年初的學測嗎?曾經因為國文考題中出現了「火星文」而喧騰一時,大考中心因而公開聲明將來火星文不會再度入題,紐西蘭在這方面的態度果然不一樣。

當然,紐西蘭國內也並不是一面倒地都支持這項決定,反而是正反意見針鋒相對。贊成者當然說這個舉動不過是反應了高中課堂的現狀而已,毋須大驚小怪。紐西蘭學力認證中心也澄清,他們所施測的國家學力認證考試(約略相當於我們的學測)並不是毫無條件地接受學生用火星文作答,考生如果考英文時用火星文,還是一樣會被扣分,但是其他考科更重要的是透徹瞭解科目內容並能回答得清楚完整,用不用火星文反而不是那麼關鍵。

反對者批評時火力十足,認為學力認證中心迎合學生操弄英文,破壞英文,自我降格,減低認證考試的公信力。學校老師也憂心忡忡,覺得火星文這種源自於手機簡訊的青少年俚語,會因學力認證中心的這項宣布堂而皇之地進入學生的作文裡,讓教學倍感困擾。

說穿了,古今中外這種語言中「保守 vs. 開放」、「規範 vs. 描述」的拉扯比比皆是,這是語言活力的體現。語言就在這些拉扯中不斷前進,新的成分進來,舊的成分出去,我們平常心看待便是。語言使用者中總有一部份人採取一種比較保守的態度,認為既有的規範要遵循,新的東西要在既有的框架內運作。另有一部份人在語言上比較開放,樂於打破既有的框架,只要有夠多的人使用,社會就理應接受,承認其為語言的一部份。

我持平地認為,規範主義者毋須過份執著,因為我們現在認為是對的,很多都是積過去之非以成今日之是者。樂於創新語言的人也必須瞭解到,語言內有自動調節的機制,創新過了頭,使用者不賞光,得不到大家的共鳴,就會像以前盛行一時的葡式蛋撻,被大家所遺忘。十年前因呼叫器的興起而紅透半邊天的數字語(520:我愛你、881:Bye-bye)、字母語(LKK:老扣扣;YKLM:幼齒辣妹),如今安在?現在的火星文又何足憂?

(作者為東吳大學英文系副教授,台灣翻譯學學會執行長 兼 詞典及語料庫研究中心召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