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ectorium ── 我的研究室

結盧在人境，而無車馬喧。問君何能爾，心遠地自偏。── 節錄自：陶淵明〈飲酒（其五）〉

邁邁時運，穆穆良朝。襲我春服，薄言東郊。山滌餘靄，宇曖微霄。有風自南，翼彼新苗。── 節錄自：陶淵明〈時運〉

三月底的台北天晴日朗，我今天換上了春裝，不過沒北遊陽明山，去享受山靄與新苗，倒是窩在無車鳴馬喧的 Lectorium 照了幾張相。沒有來過的格友，瞧瞧吧，這就是我在外雙溪的一方天地。

老師，那你有什麼計畫？

我今年暑假起休假一年的事，很多人都知道了。同事、朋友、同學見到我，常會問起「那你有什麼計畫？」

我不是一個擅長計畫的人，因為我的腦袋鈍鈍糊糊的，比較沒有清楚的思路，也不太會思考。年少時準備考試，總會擬個讀書計畫，卻老是無法貫徹。漸漸的，我也不太擬計畫了，想做什麼，一時興起就去做了。當然，我秉性善良敦厚（認識我的人都同意吧？！），率性而為，也不會偏差到哪裡去。大二升大三時由數學系降轉外文系，有些人很驚訝，問我：「這需要很大的勇氣跟決心吧？」。我回答道：「哪有！我一點掙扎也沒有。想轉，就轉了；轉了，就過了。」

我的天資並沒有特別優秀，升學的路竟也一帆風順（被當、二一當然也有啦，只是還沒被留級、退學而已），讓我五年內就拿到了碩士和博士。我的學問做得沒有特別好，卻也在社會上找到了立足之地，在東吳英文撐起了自己的一片天。

這次的休假，我真的很幸運。我這麼資淺，第一次申請，就給我申請到了，讓我對被我擠下榜的日文系、德文系兩位老師深感抱歉。

有時夜深人靜，我不免心有所感，想想，這一切，大概是所謂的天公疼憨人吧！順著知名散文家陳之藩的邏輯，我就謝天吧！

但休假這件事，畢竟不是小事，我倒還想了一想。我希望能好好的放空心靈，放鬆身體，以便在充電時能蓄飽能量，重新出發。目前我正積極聯絡國外某大學，打算用訪問學者的名義前往，以研究、休息、旅遊為三大生活的主軸。待這事完全確定之後，我會在此告訴大家的。當然，我這個出國計畫，要是沒有家人的體諒支持，是斷然無法實現的。這裡，我要感謝他們！

圍棋＝wei ch'i? 故宮看展後有感

台北故宮的「大觀特展」，在展出三個月之後即將於明天落幕。日前抽空與朋友參觀，非假日館內竟是人潮洶湧，國內外旅行團、學生校外教學把展場擠得水洩不通，我們散戶只好逆向操作，避開人潮，才得以靜下心來，近距離欣賞有千年歷史的北宋文物精品。

作為一個中國古代藝術的門外漢，看到北宋名家書畫的真跡、晶瑩剔透的汝窯絕世珍品，也不免為其散發出來的美感及歷史感而感到喜悅與自豪。參觀時身旁魚貫而過的老外不時發出驚呼讚嘆之聲，甚至還有洋人男性與其台灣女伴在展品前駐足良久，用流利標準的國語和她侃侃而談自己的心得看法，令人側目。

我對漢語文化特色詞的英譯很感興趣，這幾年也應行政院研考會之邀，參與審定全國公領域的英文標示，並實地訪評了許多中央部會單位以及地方機關學校。職業病作祟，我自然不會放過這次故宮「大觀特展」的英文解說，但我特別關注展品關鍵字眼的翻譯。故宮按慣例，將文物用百年傳統的作法，以威妥瑪氏（Wade-Giles）音譯，不採對岸制訂、通行世界的漢語拼音，也不用本土研發、政治正確的通用拼音。「汝窯」Ju ware，「鈞窯」Chün ware，「梅瓶」mei-p'ing，「楷書」k'ai-shu，「草書」ts'ao-shu，躍然館內。

我看到這些英譯，眼睛立刻為之一亮，因為它們早已被英文詞典的聖經──二十巨冊的《牛津英語詞典》──原封不動地收錄。我事後詳查，發現這些字眼不僅在專業的英文書刊出現過，連權威的《大英百科全書》、《泰晤士報》、《每日電訊報》等，均曾加以登載報導。故宮以實際的行動，讓這些沈睡在英文詞典的中文外來語又甦醒了過來，讓洋人在嘆賞中華文化瑰寶之餘也同時知道，中文貢獻給英文的，不只是 dim sum「港式點心」、kung fu「中國功夫」、mah-jong「麻將」和 feng shui「風水」而已。

然而中文外銷給英文的詞彙並不多，與講中文的人口完全不成比例。算法不同，確實的數目也難以斷定，不過約在數百個之譜。國人學英文長久以來都過份重視吸取英美文化，情人節、萬聖節許多人身體力行，吃漢堡、喝可樂幾成為全民運動，跳街舞、唱饒舌，青少年為之瘋狂，但大家卻普遍對自己的文化所知甚少，要用英文跟外國人介紹時更只能張口結舌，令人遺憾。算盤我們用了千百年，英文的說法只知源自希臘文的 abacus，卻不知來自中文的 suan-p'an 早在兩百多年前就已進入英文。中國古代文人雅士講究琴棋書畫，其中圍棋的英文現在通行的，是日文所貢獻的 go，殊不知源自中文的 wei ch'i 較之早二十年就已先被英文吸收。此二者現在卻深鎖冷宮，至今尚未翻身。

國人在英譯漢語文化特色詞時，長久以來似乎都傾向於委屈自己，不斷在英文解釋上打轉，以體貼英語人士。我們若是對自己的文化有信心，就該堅持自我的主體性，在此應適時跳脫出英文的框框，於難譯、不可譯之處逕直啟用羅馬拼音，如 baozi「包子」、ren「仁」、guqin「古琴」。當然，初次引介時仍須適度解釋，以免閱聽者毫無線索，不知所云。然而，我們的文化只要有真材實料，有引人入勝之處，並善加包裝行銷，就會近悅遠來。語言的影響，即可在涓涓滴水中漸成細流，匯細流而成溪河。故宮的作法，是一種柔性國力的展示，給了我們很大的啟示。

文物直接音譯 展示國力 （由 1200 多字被刪得只剩 400 多字）

曾泰元／東吳大學英文系副教授（台北市）

日前與朋友參觀故宮北宋文物特展，有不同的體會。我特別注意展品關鍵字眼的翻譯。故宮按照慣例，將文物用百年傳統的作法，以威妥瑪氏音譯。「汝窯」Ju ware，「鈞窯」Chün ware，躍然館內。

我看到這些英譯，眼睛為之一亮，因為它們早已被《牛津英語詞典》收錄。我事後詳查，發現這些字眼不僅在專業的英文書刊出現過，連權威的大英百科全書、泰晤士報、每日電訊報等，均曾加以登載報導。故宮以實際的行動，讓這些沈睡在英文詞典的中文外來語又甦醒了過來，讓洋人在嘆賞中華文化瑰寶之餘也同時知道，中文貢獻給英文的，不只是 kung fu「功夫」、mah-jong「麻將」和 feng shui「風水」而已。

國人在英譯漢語文化特色詞時，長久以來似乎都傾向於委屈自己，不斷在英文裡打轉，以體貼英語人士。我們若是對自己的文化有信心，就該堅持自我的主體性，在此應適時跳脫出英文的框框，於難譯、不可譯之處逕自啟用羅馬拼音。

當然，初次引介時仍須適度解釋，以免閱聽者毫無線索，不知所云。然而，我們的文化只要有真材實料，並善加包裝行銷，就會近悅遠來。語言的影響，即可在涓涓滴水中漸成細流，匯細流而成溪河。故宮的作法，都是柔性國力的展示，這給了我們很大的啟示。

【2007/03/25 聯合報】

呼，卸任了！

我 2003 年 12 月在台灣翻譯學學會會員大會倡議，於會內成立詞典及語料庫研究中心，獲得表決通過，並於 2004 年 3 月召開首次會議，旋而被推舉為首任召集人，至今倏乎已做滿三年，今天終於在內部季會卸任，交棒給清大的一位老師，真是鬆了一口氣！

回顧這三年，我做的事情實在不多，覺得有點慚愧。除了成立台灣第一個此類學術性組織外，就是每三個月定期舉辦一次季會，在會中讓學界及實務界的同行同好彼此交流意見，並邀請國內外學者專家做專題演講。詞典學 (lexicography) 這個領域在國際上仍是小眾學術，在台灣也似乎難以拓展，讓我覺得頗有挫折感，三年來所「招募」到的成員也沒有明顯的增長，大概是我盡的心力不夠，也沒有用對方法吧！唯一值得欣慰的是，詞典中心總有幾個人熱心參與，我做為召集人也能定期自我敦促，所以還沒有夭折倒店，哈哈，這大概是我最大的貢獻了！

接任者是清大資訊系的教授，做的是語料庫、機器翻譯的研究，是國內這方面頂尖的專家，希望在他的帶領下，詞典及語料庫研究中心能夠走出一條不一樣的路。我心中充滿的感激與期待。

三年，好像又做了一次系主任，當然這兩者完全無法相提並論，因為詞典及語料庫研究中心單純太多、太多、太多了。為什麼我會突然講到這個呢？唉，我自從英文系主任卸任後，行事就非常低調，與世無爭，自得其樂，過得不亦快哉，想不到最近竟然因為系上一件小事，又害我差點肝火上升，讓我想起以前當主任時的那種心情。有人出招，我這個單純的人就會認真接招，以致接得身心俱疲，痛苦不堪。說不定我倒該學學某些人，一皮天下無難事，把自己當作厚厚的鋼板，子彈打過來，ping 一聲又彈開了，人家拿他（她）也沒輒。不過，這對我來講大概很難，我就是這樣一個人吧！

Anyway，卸任了，真好！

又是好康A──牛津高階學習詞典大方送

才剛送出大直美麗華的摩天輪券，怎麼又有好康的？

沒錯，你們沒有看走眼，請相信你們的眼睛。

上一回的主題是娛樂，這一回的主題是英語學習。我禮拜三剛收到牛津大學出版社（中國）從香港寄來的 Oxford Advanced Learner's Dictionary, 7th Edition w/CD-ROM (2005)，但我已經有了，想轉送給有需要的人，於是今天馬上就再貼出這則消息。這本英英詞典是我目前開授的「英語詞源學」、「英語詞源研究」所指定購買的詞典，我自己也很常使用，而且獲益良多。英文系任何一位認真向學的同學，不管你的興趣是語言學、英語教學、文學、翻譯還是其他領域，都是一定要擁有的。

詞典免費送的活動辦法如下：

資格限制：任何人，只要在這篇文章回文留言，清楚表明興趣者，皆有機會
活動時間：2007 年 3 月 21 日（星期三）中午 1:00 （逾時不候）
活動地點：曾泰元老師研究室 Lectorium
獲贈條件：若只有一人現身，則無條件奉送；若有兩人以上，則秉持公平、公正、公開之原則（施行細則當場決定），擇一送出

格友們，千萬不要害羞。回文留言，準時現身，就有機會喔！

好康A又來了──摩天輪券免費送

好久沒有提供一些「好康A」給格友了。正好手邊有東西，就趕緊貼出來，公告周知。

我春節前在大直美麗華百樂園購物，消費了一定的金額（至於多少金額，有興趣的請自行推算），因此獲贈 3 張摩天輪搭乘券。由於我和家人都已經嘗過鮮，大家都沒有興趣再來一次，因此在此大方送出。摩天輪搭乘券的有效日期至 3 月 31 日，所以拿到的格友請儘早安排乘坐。

活動辦法如下：

(1) 參與資格：搭乘券送出前在這篇文章留言表達興趣者
(2) 活動時間：3 月 15 日（四）中午 1 點
(3) 活動地點：曾泰元老師研究室 Lectorium
(4) 獲獎條件：若只有一人現身，則無條件奉送 3 張摩天輪搭乘券；若有兩人以上表示興趣，以猜對老師消費金額（或最接近）者獲贈此 3 張。

有興趣的格友，動作要快喔！

同學，1000 元夠不夠？

我今天上午人在學校研究室備課，中午開車出去吃個飯，回來打算把車停在臨溪路東吳機車行的那條小巷子裡。我因故在機車行前掉頭回車，緩慢謹慎，不時注意我的後視鏡，想不到竟然還是擦到停在一旁的摩托車。我渾然不知，直到有個大漢（機車行老闆？）拍我車門，我降下車窗才知道怎麼一回事。

我立刻下車查看，摩托車的車主（年輕男性）也過來檢查。我直說不好意思，我完全沒有注意到。後來發現摩托車一側的確是有些摩擦的痕跡（車子沒倒，還直挺挺地立在機車行旁的小小巷裡），讓我覺得很不好意思。車主問我打算怎麼辦，我本來打算就掏個 500 元給他整理整理，話才講一半，旁邊一位中年女性（機車行的鄰居？）熱心地教我道歉一下就好了。我以為我已經道歉過了，也說不定慌亂中忘了，但衝這這位女士的建議，我就再跟這位車主多道歉了幾次。這個男生到也爽快，說算了。我又說了兩聲道歉，就把車開去附近停了。

我停好車，決定還是回去給他貼些修理費。打開皮包，才發現只有千元大鈔。後來想想，那個男生說不定是本校學生（後來一問之下發現不是），修理費有多的，就給他吃飯好了。於是就拿著一千元，走回去塞給他，再跟他說抱歉。他也收下了，說要拿來換塊機車側板。這樣他高興，我也才比較心安。

最近一個月內，我自己的車有兩次被撞（fender bender），一次是前面那輛車突然倒車，我猛按喇叭，車還是繼續「倒退嚕」，撞到了我車的右前角，撞壞了我的旗竿，燈罩也有些鬆脫，車主（老年男性）脾氣還不太好，當著我們家七歲大容的面，昂聲質問我是不是跟車跟太近（欸欸欸，撞人就是不對好不好！）。他只留下姓名電話，要我去修一修，看多少再打電話跟他要。我想人家也是長輩，不想咄咄逼人（咄咄逼人好像也不是我的本性），就各走各的陽關道。後來我也沒有修成車，想想我的車也不是新車，算了，得饒人處且饒人。

另一次是我在巷子裡開車，接大容回家，速度當然不快，快過完巷子十字路口時，突然覺得有碰撞聲，我把車停下，從後視鏡一看，才發現有輛摩托車佇立在後方十公尺處馬路中央，年輕男性的摩托車騎士直瞪著我瞧，停了五秒左右，他搖搖頭，呼的一聲就把車騎走了。我下車檢查，右後側車門被ㄎㄝˊ到了，刮出三十公分左右的傷痕。還好那個男生沒事，可是，欸欸欸，是他撞我的車耶，我的車都受傷了，他怎麼也不過來看一看，起碼跟我說聲抱歉？

馬路如虎口，大家除了小心走路、小心騎車之外，還要眼觀四面，耳聽八方。車禍，自己小心並不保證就不會發生，很多時候都是別人的錯所引起的喔！

「寧為雞口，毋為牛後」到底是什麼意思？

我昨天把上一篇文章〈大考學測英文作文滿分的啟示〉做了部分的修改，投給聯合報，以充分發揮邊際效益。文章今天登了出來，請見以下藍色的部分：

非明星高中 一樣可出頭

曾泰元／東吳大學英文系副教授（台北市)

政府宣示將開辦十二年國教，但政策細節尚不明朗，相關配套亦未定案，以致各界沸沸揚揚，特別是明星高中與社區高中之議，令人大動肝火。

日前媒體報導今年學測英文作文全國唯一的滿分，而該考生竟出自所謂的社區高中，值得我們省思。

我們看到的該文令人驚嘆。可能就連多數同齡的英美高中生，甚至是大學生，也難以望其項背。看來，該生的家學環境引發了她的興趣，之後她又主動學習，多讀常寫，自我營造學習氛圍，才能造就出這樣的個案。

相形之下，這次學測，我評閱了二千六百份英文非選擇題考卷，根據我個人的印象，放棄作文的情況多所有之。閱卷老師看了這些選擇放棄英文的卷子，只能徒呼負負。

台灣社會到處瀰漫著「輸人不輸陣」的心態，放不開面子問題。大家都想衝研究，努力成為研究型大學，罕問自己有無這樣的體質。高中之間的排名如何，明星與否，更是重點。

對許多高中來說，升學績效就等於知名度，有知名度才能換取社會的認可，有了社會的認可才得以肯定自己的價值。這些成績遠不如理想的學生呢？我們是不是選擇把他們遺忘了？

「寧為雞口，毋為牛後」。在大家都想搶著當雞之際，我們若能認清自我的定位和價值，選擇當一隻牛，一樣可以當得有特色，當得有信心。在這個英文作文滿分的例子裡，我們看到了另一種可能性：非明星高中一樣有頭角崢嶸的機會。這是否給了我們一些不一樣的思考空間？ 【2007/03/04 聯合報】

我看到文章登了出來，當然高興，不過後來我的困惑竟逐漸凌駕在高興之上，於是便給編輯發了一封電郵，請見以下綠色的部分：

辛苦的編輯女士、先生：

我昨天投稿「民意論壇」幸獲採用，今日見報，能與廣大的《聯合報》讀者分享，非常高興。

編輯女士先生下的標題「非明星高中，一樣可出頭」非常貼切，概括了本文的主要論點。雖然原文被刪了近一半，留下來的論述因此變得有些跳躍，但通讀之後中心思想應該還算清楚。

然而，我卻驚訝地發現，我引用的成語「寧為雞口，毋為牛後」之後的說明，竟被你們顛倒了雞牛。我的原意是（應該也接近成語的原意吧），希望大家不要搶著當辛苦的牛（如上建國中學），在牛群裡吊車尾，受人支配，沒有自信，過得不快樂；換個角度想，我們寧可留在原來的社區高中（如虎尾高中），在小地方盡情發揮自我，活得快樂有尊嚴，能獨當一面，成為佼佼者，成為昂然挺立的雞首。學生個人是如此，各高中又何嘗不可以往這個方向思考呢？

編輯把「雞」、「牛」所代表的意涵翻轉，顛覆了我長久以來的認知，也似乎背離了所有中文詞典的固定解釋。我很困惑，不曉得是我從頭錯到尾，還是編輯搞錯了？

還請編輯女士先生指教！

曾泰元
東吳大學英文系副教授
台灣翻譯學學會執行長

各位格友，你們的看法呢？幫我解解惑吧！

大考學測英文作文滿分的啟示

就在行政院蘇院長宣示即將開辦 12 年國教、某些高中為了菁英或社區的定位大動肝火之際，今年學測英文作文全國唯一的滿分就在昨天的《中國時報》登了出來，而且令人意外的是，該考生竟出自台北市永春高中，一間所謂的社區高中，此現象頗值得我們省思。

先說作文本身。按理講大考中心不會公布這篇作文；若是該考生憑記憶重寫，也不太可能與考卷上的原文相同；重寫花了多少時間，之後有無經過潤飾加工，則不得而知。

姑且不論這些枝節，我們看到的成品的確令人驚嘆不已。一個高三學生的英文文筆如此流暢自然，平實中見敏銳，簡單中窺真情。作者不用艱澀的單詞，不寫複雜的句型，不套成語諺語公式。文字雖不刻意雕琢，卻拿捏得精準傳神，而且敘事生動，引人入勝。我估計，就連多數同齡的英美高中生，甚至是大學生，在此也難以望其項背。看來，該生的家學環境引發了她的興趣，之後又她又主動學習，多讀常寫，自我營造了有利的學習氛圍，才能造就出這樣令人稱羨的單一個案。

相形之下，英文作文零分的比例較之以往，仍相去不遠，約佔十分之一，屬「劣、差」等級的低分群（相當於以 100 分為滿分的「不到 50 分」），還是擢髮難數。與其形容此一成績分佈為雙峰，我倒覺得更像一條松鼠尾巴，後面粗粗厚厚的一把。這次的學測，我評閱了 2600 份英文非選擇題考卷，根據我個人的印象，放棄作文的情況多所有之。有空白的，有畫圖的，有只寫 I no English 的，有寫上一百遍 I'm sorry 的，有用中文批評英文無用的，有照抄前面閱讀測驗的，也有亂寫一堆羅馬字母乍看像無字天書的。我們閱卷老師看了，也只能徒呼負負，莫可奈何。這些同學選擇放棄英文，學校、老師能不能幫上什麼忙？

我們社會到處瀰漫著「輸人不輸陣」的心態，放不開面子問題。大學彼此的競爭是這樣，大家都想衝研究，努力成為研究型大學，罕問自己的體質適合與否。高中之間的排名也經常如此，本校的升學率如何，今年有幾個上醫科，幾個進國立大學。對許多高中來說，升學的績效似乎就等於知名度，有知名度才能換取社會的認可，有了社會的認可才得以肯定自己的價值。這些成績遠不如理想的學生呢？我們是不是選擇把他們遺忘了？

《戰國策˙韓策一》有云：「寧為雞口，毋為牛後」。在大家都想搶著當牛之際，我們若能認清自我的定位和價值，選擇當一隻雞，一樣可以當得有特色，當得有信心，當得漂亮風光。這樣，說不定可以活得更悠閒快樂，更有尊嚴價值。當然，在這個社會選擇當雞，是需要有對抗世俗的勇氣的，但在這個英文作文滿分的例子裡，我們看到了另一種可能性：非明星高中一樣有頭角崢嶸的機會。這，是否給了我們一些不一樣的思考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