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riday, August 31, 2007

與劉禹錫相遇



朱雀橋邊野草花,烏衣巷口夕陽斜;舊時王謝堂前燕,飛入尋常百姓家。

這是唐朝詩人劉禹錫的大作〈烏衣巷〉,大家應該都耳熟能詳,以野草、夕陽、燕子暗喻了東晉王、謝兩大望族的沒落。這首詩所描寫的場景就是百分之百的南京。

朱雀橋在今城南的中華門附近,於馬道街跨越內秦淮河處,如照片所示。重建的鋼筋水泥橋古味盡失,令人夢碎,還好有搖槳人入鏡,勉強救回了我一絲絲的思古幽情。

烏衣巷和王謝故居就在離朱雀橋不遠的夫子廟一帶。去南京必去夫子廟,到了夫子廟很容易便能找到烏衣巷,進了烏衣巷,王導、謝安的故居即刻映入眼簾。

劉禹錫還有另一篇傳頌千古的〈陋室銘〉,文末說道:「……南陽諸葛廬,西蜀子雲亭。孔子云:何陋之有?」三國諸葛亮躬耕於河南南陽,四川綿陽為西漢揚雄讀書之地,我想,我有機會也該把這兩地列入我未來的行程吧!






Thursday, August 30, 2007

訪李白、崔顥〈長干行〉

「妾髮初覆額,折花門前劇;郎騎竹馬來,繞床弄青梅。同居長干里,兩小無……」李白的名詩〈長干行〉就發生於南京,這其中還給中文貢獻了兩個成語──青梅竹馬、兩小無猜。

另外,與李白同時期的崔顥,也有一首〈長干行〉,這裡的「長干」也指同一個地方:「君家何處住?妾住在橫塘。停船暫借問,或恐是同鄉。家臨九江水,來去九江側。同是長干人,生小不相識。」朱天心的小說《停車暫借問》,書名很明顯移植自崔顥的詩作。

根據專家考證,長干里位於南京老城區南方,約略是今中華門外的雨花路及其兩側。我三年前去的時候,曾委身雨花路的路邊吃了一頓寧式爌肉飯,但渾然不知此地是大名鼎鼎的長干里,當然沒有拍照留念。今天特地跑一趟,照了些相,與格友分享。心得是,還是想像的比較美!

上:新建的「古長干里」牌坊


中:青梅竹馬,兩小無猜

下:長「幹」亭?由簡轉繁的矯枉過正








Tuesday, August 28, 2007

被雨澆熄的桑拿天

大陸普通話裡有許多說法我並不陌生,但是到了南京後大家開口閉口都在說「桑拿天」,讓我一時還無法理解。「桑拿」我知道,就是我們台灣說的「三溫暖」,都源自芬蘭文的 sauna,只是譯法不同而已。我們簡單代換一下,那到底什麼是「三溫暖天」呢?是那種忽冷忽熱、冷熱交替的天氣型態嗎?

不不不,這我問了南大的老師才知道答案。他們說,就是南京這幾天的天氣啊!氣溫居高不下,24 小時都一樣熱,好像洗桑拿浴似的。我這才發現,他們認知的「桑拿浴」和我心中的「三溫暖」似乎有明顯的不同。我趕緊查了一下英文詞典,sauna 源自芬蘭文沒錯,可是幾本大型權威的英文詞典都指出,原本芬蘭的 sauna 指的是把水澆到火熱石頭上的一種蒸汽浴,後也可指沒有蒸汽的烤箱浴。三溫暖我沒洗過,是忠於原文 sauna 的嗎?還是大家望文生義,所以就發展出「熱─冷─熱」(or 冷─熱─冷) 的台式三溫暖?如果是後者,望文生義、誤解原意的成分居多,那「三溫暖」這個原本想要音義兼顧的翻譯,就可能不是那麼理想了,直接音譯減少誤解反而比較妥當。

昨天早上陰陰的,桑拿天頓時涼快了許多。我踏著輕盈的步伐,穿著「性感」的衣服 (不就是一件背心嘛!被南大老師調侃的),越過南大森林般的校園,穿過古色古香的古典建築群,到雙語詞典研究中心上網。我進到《北京晚報》的網站,發現我去年底在《中國時報》登出來的〈火星文的英文怎麼說〉已經被他們轉載了


事實上,我離開台北的前一天就收到《北京晚報》記者的電郵,請求轉載這篇,我欣然同意,所以到了南京上網就會去注意刊登的狀況。我問南大的老師南京買不買得到《北京晚報》,他們都頗為存疑,因為大陸太大,報紙的地域性比較強,不過他們要我到新街口的大郵局試試(沒錯,他們的郵局裡賣很多報紙雜誌,不過沒有像台灣的郵局在賣面膜),說那邊如果沒有,大概就沒有了。我想要一份實體報紙作紀念,於是再給記者發電郵,請他給我寄兩份作紀念,但我不太有把握他是否有空幫這個忙,於是中午吃完飯後便到新街口的大郵局找,果真沒有。好吧,那我只好請北大的老師幫忙在北京買了。

想不到出來之後就開始滴雨,而且雨越下越大,我只好躲進百貨公司裡逛逛。可是我都從「負一樓」(又一個鮮明的大陸詞彙。地下一樓是也!) 逛到頂樓來回逛兩圈了,雨還是不停,只好貼著一樓大廳的玻璃,呆呆地望著窗外這被雨澆熄的桑拿天。待雨停,出門沒走幾步路就讓我看到 STARBUCKS,這幾天沒碰咖啡的我驚喜莫名,不知不覺就走了進去,點了一杯特大的濃縮咖啡星冰樂,花了我 34 元人民幣 (約台幣 150 元),翻翻店裡的《柯夢波丹》和《男人四十》,倒也愜意。

下次有機會再來跟大家分享我在此地對語言的觀察。大家聽過「開博」嗎?沒聽過的猜猜看吧!

Sunday, August 26, 2007

南京初體驗

Yeah! 我又重出江湖了!不過,哈哈,我的武功尚未完全恢復,目前只能單向出拳,你們在哪兒我可是看不到呢。

網路有些問題,住房還在物色,手機還沒辦妥,還沒有安定下來的感覺,不過我還是無法忘情四處探幽訪勝。

到南京的隔天下午,我就立即從客居的鼓樓一帶往南步行一個小時,往西跨過秦淮河,到我在南京最喜歡的莫愁湖公園。走進莫愁,萬事不愁。在燠熱的午後,倚著莫愁湖畔忘憂橋,清風徐徐,荷葉田田,遊客星稀,恬淡寧靜。

遊罷莫愁湖,便衝著地圖上標示的「鳳凰臺遺址」,沿著虎踞南路、鳳臺路南行,身旁是樓高三層的明代古城牆,心中想的卻是唐朝李白的〈登金陵鳳凰臺〉:「鳳凰臺上鳳凰遊,鳳去臺空江自流。吳宮花草埋幽徑,晉代衣冠成古丘。三山半落青天外,二水中分白鷺洲。總為浮雲能蔽日,長安不見使人愁。」穿過集慶門,彎進集慶路,找到鳳遊寺(一條小路),心想,這路名太明顯了,肯定就在這一帶,便問路邊的大娘,她說,就在古瓦官寺內,往前面那條小巷走去。早已毀壞的古瓦官寺,目前正在大興土木,企圖回復到 1500 年前南朝初建時的規模。「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樓臺煙雨中」,既然鳳去臺空寺毀,那就憑弔歷史,託詩想像吧!

我在南京看來雖然詩意處處,但還有幾個現實的問題尚待解決。如果大家已經看到我請格友在〈南京,我來了!〉代貼的意見,那麼你們大約已經知道。由於政治社會環境不同,網路在這兒也是有不同待遇的。網路服務供應商有提供上「國內」網的基本服務,價格便宜;若要上「國際」網(「國內」網也可以上),價格便貴上許多。但即使我用了南大的國際網,我可以上美國的 amazon.com、google、台灣的聯合新聞網、東吳大學的網站,但卻上不了中時電子報。更讓我心急的是,我一直都連不上「語國一方」!

我請南大的老師回家試,沒用。我打電話給我一個北大中文系的教授朋友,請他用他的電腦上網幫我試,也連不上去。這讓我想起一個月前一位新疆的格友來函,說他很喜歡讀我「語國一方」的文章,除了文筆好文采高之外,又兼具知性與感性,雋永與俏皮。但他向我抱怨最近老連不上去,要我再把網址給他。

難不成是我的部落格在大陸被封鎖了嗎?我不相信,試了另外幾個同屬一個網站的部落格 (http://blogname.blogspot.com),發現全部都上不去。這下我稍微寬心了一點,因為不是「語國一方」的問題,但我還是很困惑,為什麼同是 blogspot.com 的使用者在這兒都會被管制呢?更奇的是,我們部落客的登入頁面網址不同,登入沒問題,可以發表文章(所以才會有這篇新文章貼出),可以用控制主頁,卻不能檢視自己的部落格!

怎麼辦呢?看不到大家的回應讓我鬱卒,不過將來應該還是會有辦法的吧!啊,對了,我新申請了一個電子郵件帳號,將來大家要是想跟我聯繫,可以寄到這個新位址 (hugotseng@sina.com),副本抄送舊位址 (hugozeng@scu.edu.tw),這樣收到的機會才會高一些。

南京真是熱啊,不愧是三大火爐之一!你們可以想像我「噴汗」的樣子嗎?哈哈!

Thursday, August 23, 2007

南京,我來了!

此文貼出時,我已經離開台北,踏上了旅程。視諸位格友上語國一方的時間而異,我或在往桃園機場的路上,或在機場等候登機,或在三萬英尺高空的飛機上,或在祿口機場過海關取行李,或已經抵達古都南京。

紫金山、龍盤虎踞石頭城、明孝陵、中山陵、玄武湖、夫子廟、秦淮河、長江、莫愁湖、孫權的東吳、南唐的李後主、鄭和下西洋、南京條約、太平天國、中華民國首都、南京大屠殺、板鴨、李白的〈長干行〉和〈登金陵鳳凰台〉、劉禹錫的〈烏衣巷〉、杜牧的〈泊秦淮〉、孔尚任的《桃花扇》、吳敬梓的《儒林外史》、朱自清的〈背影〉。

提到南京,大家想到了什麼?

我想到的是南京的綠。雖然南京人抱怨綠樹已遠不如以往多,可是當我看到市區內許多街道法國梧桐夾道,林蔭蔽空,心中泛起的是靜謐,是悠閒。信步走它一下午,心中的浮念,便能逐漸沈澱。

南京的這一年,我是過客,是候鳥。但我相信,客居一載,我所接觸到的人事物,所看到所經歷的一切,都可能給我深遠的影響。人生到了這個階段,原本已經習慣沒有夢想,就是慣性地按照既定的軌跡繼續前進。想不到這天上掉下來的長假,讓我又重拾了這令人著迷的夢想能力。

我一直都不是個喜歡冒險的人,一路走來也都有上天保佑,平穩順利,只有小小的喜與憂,少有驚險刺激,更沒有大起大落。不過年初我卻作了一個重大的決定,結束了 13 年半的婚姻生活。這是雙方簽字之前,經歷了一年多的認真思考與討論後,所做出的共同決定。當兩人個性、興趣、理念、人生規劃越來越像平行線,對婚姻的期待南轅北轍,彼此也都不再有吸引力時,鼓起勇氣認真面對,平和理性地找出解決的辦法,還給雙方該有的空間。這,大概是我這一生當中做過的最大冒險吧!

是冒險嗎?嗯,應該是好事一件。

Wednesday, August 22, 2007

台灣學生的托福、雅思成績亞洲倒數!

今天各大平面媒體都大幅報導了台灣的菜英文,在兩項國際上普及率甚高、可信度備受肯定的托福 (TOEFL) 和雅思 (IELTS) 英文能力檢測中,台灣的成績在亞洲國家均列名倒數,令人沮喪。

沮喪的原因,在於我們全國上下努力拚英文,卻得到了如此殘酷的打擊。在台灣,我們英文的電影、電視、廣播、音樂、書刊、網路到處都是,接觸到英文的機會這麼多,成績卻落後於塔吉克、阿富汗、緬甸等這些社會比我們封閉、學習資源遠不如我們豐富的亞洲國家,實在是與我們普遍的觀感背道而馳。這到底是為什麼?

當然,這兩項評比的排行頗值得玩味。各國考生的人數沒有公布,是自由報考還是程度達門檻才得參加也不得而知。考生人數夠多,樣本夠大,誤差才會小,結果也才會精確。自由報考,想考就考,成績一定有高有低;倘若某些國家只允許程度較高的考生應考,考出來的成績不高也難。易言之,如果阿富汗只有 20 個經過程度篩選的考生應考,跟台灣一萬名不拘程度、自由報名的考生相較,平均成績高下如何,不言自明。

台灣近幾年來在這些國際英文能力的檢定上成績不佳,早已不是新聞,不必給自己找台階下。媒體披露這樣令人怵目驚心的新聞,的確是給相關單位以及各級英文老師一個當頭棒喝。問題這麼嚴重,該怎麼解決?

我每年也都參與學測、指考的閱卷工作,發現這些高三考生有很大一部分放棄或半放棄英文,導致翻譯作文不是空白片片就是亂寫一通。這些高三生在進入大學後英文程度多半不進反退,大學畢業後即使去補習班臨時抱佛腳,希望能在托福、雅思、多益考個好成績,也難以力挽狂瀾。

再往前推,高中生英文放棄的問題其實在國中已經出現,甚至早在國小就有跡可尋。為什麼如此呢?是升學主義?是考試導向?是資源不均?是老師沒有引導出學生的學習興趣、教學方法有問題?還是某些同學學習方法不對、天生就不是學英文的料?

我們如果不找出問題的根,只在探討表面的現象,問題恐怕還是無解。基測、學測、指考、托福、多益、雅思的這種墊底排名、令人難堪的成績,我看還是會每年出現。

Tuesday, August 21, 2007

東吳英文全台第三!?由今年指考最低錄取總分談起

今天中國時報的教育新聞報導,今年大學指考中文系翻紅,最低錄取分數持續上升,但我特別注意到報導後半各校英外文系的錄取分數。根據報上刊出的最低錄取分數表,我們東吳英文以 386.08 高居全台第三,僅次於政大英文系和台大外文系!

諸位格友是否眼睛為之一亮呢?身為東吳英文人,是否覺得很振奮呢?

當然,明眼人就知道這其中藏有玄機。有些學校只採計三科成績,有些採計五科;有些學校有加權計分,有些沒有;有些學校加權 50%,有些加權 100%。8 月 8 日放榜時我就注意到我們這個「亮麗」的成績,馬上打電話給系辦秘書,問她我們是不是有加權,加權多少。她說,從我 6 年前當系主任時就定下了國文英文各加權 100% 的作法,後來就沒有再改過,我怎麼忘了?

對啊,當初學校招生組來了函,要我填報指考加權計分比例以及最低門檻,我覺得英文系學生的中英文都要好才行,中英文好的應該給予錄取的優勢,於是大方地各填上 100% 往上報,想不到竟意外造成我們表面的最低錄取總分亮麗耀眼!這對不明就裡的絕大多數社會大眾而言,的確是給了他們一個極為優良的第一印象;對原本就崇本務實的東吳英文而言,也是一種形式上的肯定吧。

講到新生入學,我去年 8 月特別就此寫了〈崇本務實,不卑不亢──給大一新生的一席話〉,希望給懵懂迷惘的大一新生參考。若有今年的新生逛到這裡來,請記得從「語國檔案」裡把它挖出來看看喔!

東吳英文的新鮮人,歡迎你們了!

Sunday, August 19, 2007

辣媽超屌!由英文詞典的新詞看我們的中文詞典

今天星期日《中國時報》A8 版頭條報導,英國的《麥克米倫高階英語學習詞典》新版問世 (7 月 17 日的貼文已經預告囉,請參考),收錄了二千七百多個英語世界近幾年來通行的新詞,如「影音部落格」(vlog)、「摩登辣媽」(yummy mummy)、「照相手機」(cameraphone) 等,讓身為詞典學學者的我有著複雜的感覺。

英語熱席捲全球,英語學習詞典出版的競爭也趨白熱化,牛津、朗文、柯伯、劍橋、麥克米倫五大知名品牌出新版的週期越來越短,平均已縮到五年左右,甚至有些只有二、三年。在這麼短的週期裡,大幅翻修不太可能,因此普遍的作法就是版面更新、改正錯誤、蒐羅新詞、強化既有之特色。

新詞的收錄一直是社會大眾關注的焦點。新詞的出現反應的是時代的脈動,科技的進展產生了許多新事物,社會文化的新現象也層出不窮,都需要另創新詞另闢新義加以描述記載。詞典編纂者在確定這些新詞新義的普遍性和穩定性之後,也應忠實加以收錄,絕不可因個人好惡知否而有所偏頗,否則就是失職。依此觀之,英文詞典在這方面貼緊時代脈動,忠實反應,客觀呈現,可圈可點。

反觀我們的中文詞典,卻是讓人失望連連。「影音部落格」、「摩登辣媽」、「照相手機」想當然爾不可能有,就連「部落格」、「辣媽」、「手機」也都查不到。中規中矩的新詞尚不可得,更不用提勁爆、俚俗的「轟趴」、「超屌」、「哇靠」、「熟女」、「很台」。

台灣的國語內部活力四射,英日台語的借詞靈活傳神,國語的舊詞新用令人耳目一新,但中文詞典長久以來卻嚴重失職,對新詞新義的收錄遠遠落後,對語言文字的描述與時代脫節,活像個老古董。到時候如果禮失求諸野,由北京的中國社科院語言研究所出面來替我們編《现代台湾汉语词典》,那可就難看了!

Thursday, August 16, 2007

我還在台灣!




許多人這陣子在東吳校園內碰到我,都驚訝地問道:「你怎麼還在呀?!」是啊,我有很多稿約要清理掉,才能安心出國,所以啊,我都在研究室裡趕業績啦!

我發現我這陣子「知性的心得」貼太多了,難免有點嚴肅。暑假嘛,就來點輕鬆的。上面這四張精選的近照(我很少有獨照,真的很難找ㄋㄟ),附上了圖說,希望能給格友帶來不一樣的感覺。版面設計不佳,請包涵我這位電腦白癡:
:裝可愛、搞笑的 Hugo。格主在跟英進五導生吃麻辣鍋一時興起,模仿當下年輕女生拍照時常擺的 pose。最下面兩張照片裡的「語國公仔」就是他們送我的禮物呦!

中上:正常、靦腆的 Hugo。攝於淡江中學,周杰倫的母校。周杰倫這麼成功,表面裝酷耍屌,但他背後紮實的基本功,大家注意到了嗎?

中下:語國公仔介紹他在台灣出版的三部作品。紅色的那本,年底應該就可以問世了,內容超ㄅㄧㄤˋ的,請拭目以待喔!

:語國公仔和他的教室。背景還有喀什的阿凡提公仔、三星堆的古蜀人公仔、成都的茶館老人公仔。

Wednesday, August 08, 2007

由北京奧運破冬,再論「龍」的英譯

2008 年 8 月 8 日的北京奧運今天「破冬」,全球的媒體已開始聚焦北京。聖火傳遞路線是否來台,事涉敏感的主權問題,充滿變數。美國大導演史蒂芬‧史匹柏因蘇丹的達富爾種族屠殺危機,以辭去北京奧運藝術顧問來向當局施壓。「人影辦」試圖用人工影響天氣,希望奧運期間「風調雨順」。奧運主場館「鳥巢」榮登當今世上十大建築……

中國大陸近幾年來在國際上努力營造出和平、文明、進步的形象,然而似乎仍不敵媒體上骯髒混亂、黑心商品、霸道顢頇、箝制人權等負面的新聞,讓這條想要擎天而起的東方巨龍始終擺脫不了西方人對龍的潛在厭惡和恐懼。

因此,部分民間人士從「龍」的英譯 dragon 著手,想藉由鬆動語言學上的「能指」(語言符號) 和「所指」(事物觀念),來與 dragon 所代表的負面意涵劃清界限。

「龍」這個文化上的熱鈕話題去年起在大陸境內延燒,方興未艾。在奧運破冬、進入最後一年倒數之際,值得在台灣的我們認真思考。對岸主流的看法是,民族的圖騰要堅持,傳統的對應詞 dragon 從一開始就是個錯誤,要揚棄。主張者認為,dragon 是隻蛇蜥一體的西方神話怪物,千百年來象徵了邪惡、恐怖,是古英文史詩主角貝爾武夫除之而後快的魔獸,也是英格蘭守護神聖喬治要殺戮的惡煞。這與華人心中祥瑞、皇權的龍,有著天壤之別。

大陸某些積極份子為了替龍正名,四處奔走串連,除了在其境內媒體上大力鼓吹新譯 loong、強勢向中共中央建言、並伺機向英語世界發聲之外,還成立了專屬的中英文網站,從歷史、文化、語言等不同的角度切入,認真地探討了這個議題,並號召全民加入推動,熱切之心溢於言表。

當紅的網路參考工具《維基百科》Wikipedia 以 Chinese dragon 為詞條,輔以「龍」的漢語拼音 long。歷史悠久、備受尊崇的《大英百科全書》Encyclopedia Britannica 用的是舊式的威妥瑪拼音 lung,隨後附上 long。美國部頭最大的《韋氏第三版新國際英語詞典》Webster's Third New International Dictionary of the English Language,也收了 lung 為「龍」的音譯詞。這些英語世界權威的語文詞典及百科全書,都在內文鋪陳了中國龍,雖然篇幅不一,不過都點明了良善的 Chinese dragon 迥然不同於邪惡恐怖的西方龍。

2002 年美國出版了一本預測新詞存活率的通俗學術書 Predicting New Words: The Secrets of Their Success,身為英文系教授的作者 Allan Metcalf 以其 60 年的親身觀察為基礎,歸納分析出新詞存活的五大「發跡」(FUDGE) 定律,分別是 (1) 使用頻率高 (Frequency of Use),(2) 本質低調不招搖 (Unobtrusiveness),(3) 語言社群多元、出現場合多樣 (Diversity of Users and Situations),(4) 詞形有變化、語義能引伸 (Generation of Other Forms and Meanings),(5) 傳達的概念歷久彌新 (Endurance of the Concept)。而其中最重要的特質就是「低調不招搖」。因為低調不招搖,語言使用者沒有戒心,新詞就能神不知鬼不覺地留了下來。

「龍」的英文新譯,目前看來 long 因有漢語拼音加持,佔了上風。lung 在英文工具書裡雖然歷史最久,但所代表的威妥瑪音譯系統已經式微,而且 lung 讓人聯想到「龍等於肺」,情感上很難令人接受。loong 雖也見於英語裡與華人有關的專有名詞,看起來也能讓人聯想到 long「長長久久」,但 oong 的拼法不符英文的規律,把兩個 o 詮釋成龍的大眼睛,硬要把漢字裡象形的成分塞進表音的英文裡,創意十足,但這種異質的成分立刻就凸顯了它招搖的本質,成功率頓時降了許多。

事實上,dragon 的文化意涵並不是一成不變的,好龍的形象也慢慢地出現於英文的文學和電影中,中國龍所代表的文化傳統也漸漸地為西方人所瞭解、欣賞。依此觀之,要不要給「龍」另造一個新的英譯詞,似乎已經不是那麼絕對了。事實上,語言裡負面、歧視、貶抑的字眼比比皆是,改變詞彙是一條路 (如:把 dragon 改成 long),但卻是一條艱辛之路,因為語言有自己的一套機制,常常讓人為的操控難以左右,而且英文不是我們的母語,變數就更多了。另一條值得嘗試的路是,語言符號不動 (如:保留 dragon),讓事物觀念產生質變 (如:豐富龍的面貌),那麼詞彙的定義就必須依此修改,這樣一樣能達到我們的目的。

目前大陸上北京奧運當前,所有的努力都是為了要呈現出最好的,此時把「龍/dragon」的議題拿出來,就事論事認真討論,可以理解。但是這種翻譯上的努力往往是「謀事在人,成事在天」的。優美的、正確的、合邏輯的,不見得會被大家接受,而且,有時候反而是越努力推動,造成的後座力也越大。

換個角度看,要是龍的傳人自己不爭氣,不文明,不王道,沒有體現出龍之所以為龍的祥瑞大器,譯名再怎麼改,即使有這個 080808 的吉祥數字加持,我看恐怕一切都是枉然。

Monday, August 06, 2007

宮保雞丁=政府虐待雞?淺談大陸的英文標示

今天 8 月 7 日《蘋果日報》A16 版「論壇」登了我的這篇,放在該版頭條,佔去了近 1/3 的版面。編輯下了個〈政府虐待雞〉的標題,並加了幾個圖檔以及副標題,內容也略有刪節調整,有興趣的格友可以上網或買一份蘋果參考看看。下面的是我的原稿:

明年 8 月 8 日的北京奧運會即將「破冬」。昨天《蘋果日報》報導,中國科技翻譯協會發起了一項公益翻譯活動,希望藉助各地的義工,全面體檢北京老字號餐廳的英文菜單,以免各單位自行其是,譯出諸如「宮保雞丁」Government abuse chicken (政府虐待雞)、「麻婆豆腐」Bean curd made by a pockmarked woman (滿臉雀斑的女人製作的豆腐) 的離譜錯誤,貽笑大方。

事實上,「宮保雞丁」Kung Pao chicken、「麻婆豆腐」Mapo tofu 的英譯行之有年,「宮保」和「麻婆」直接音譯即可,費心解釋反而容易弄巧成拙。

相關的滑稽英文令人瞠目結舌,早在網路流傳,某些網站甚至還特闢專區,與網友分享這些中國大陸以及其他地方的語言奇觀,譬如之前媒體廣泛報導的「民族園」Racist Park (種族歧視園),「乾貨」Fuck Goods (與貨物性交)。我在某個網站上看到一個照片檔,甚至出現了英文標示由右至左逆向書寫的偉大發明,「乘遊艇」的英文 (Yachting) 寫成 gnithcaY,令人誤以為這不曉得是哪一國的火星文。

我身為中英語言工作者,這兩年來也受行政院研考會委託,與其他專家學者一同全台走透透,實地參訪評審了各地機關學校的英文設施標示,對這些中英文的轉換有一定的敏感度。我每年都前往海峽對岸參加學術研討會,也會特別注意他們的英文標示,所觀察到的情況似乎與媒體所載有所出入。

首先,大陸的英文標示其實遠不如台灣普遍,即使有,也集中於重點觀光區。其次,英文標示錯誤雖多,卻少有如此聳動刺激,一般就是拼字、標點、文法、中式英文。幾年前我在北京頤和園遠遠看到一群黃頭髮的老外聚在一起,對著頭頂上的東西嘰嘰喳喳,還拍照留念。待我走近一看,才發現在「小心碰頭」的四個大字下寫著 Cate To Meet。難怪老外看不懂,要不是我先看中文,復苦思良久,也不知所云。我推測,譯者可能從漢英詞典翻到「小心」,抄下了 care,負責施工的師傅誤把英文字母 r 看成了 t,因此寫成了 cate;「碰頭」就是「見面」,漢英詞典給了個 meet,譯者抄了上來,還不忘基本的英文文法,在動詞 meet 之前加了代表不定詞的 to,「成就」了這引人圍觀的 Cate To Meet。

至於媒體廣為轉載引用的「乾貨」,竟譯成了不可思議的 fuck goods,可能是因為簡體字裡「乾」、「幹」都簡寫為「干」,譯者不明就裡,就抄了代表從事性行為的 fuck,因此得出了 fuck goods。網路上雖可以找到照片為證,但我覺得可能性不大,因為大陸普通話的「幹」就是「做」的意思,並沒有性的影射,應不至於在漢英詞典抄到 fuck 這個對應詞,因此我懷疑這個例子有可能是有人自導自演,在網路上惡搞的 kuso 之作。

這個疑似惡搞出來的滑稽英文,讓我想起好久以前網路流傳甚廣、電影片名的英譯。在這個英譯片名的檔案裡,台灣的古典優雅,大陸的「俗擱有力」,而我印象最深刻的就是湯姆‧克魯斯的成名作 Top Gun,台灣譯為「捍衛戰警」,大陸譯為「好大的一把槍」。我也習焉不察,直到跟大陸學者閒聊,又多方求證,才知道他們譯為「壯志凌雲」,「好大的一把槍」這個搞笑的譯名跟本就是惡作劇。這樣說來,「宮保雞丁」、「麻婆豆腐」,以及其他網路上有照片為證的離譜英文,雖然媒體大眾競相轉寄轉載,其真實性究竟有幾分?

台灣近幾年來雖然政治烏煙瘴氣,經濟衰蔽不振,政務官頻頻換人導致政策經常無法連貫,不過行政院幾年前開始推動的「營造優質英語生活環境」能夠貫徹執行,上至中央下至地方,英文的標示、網站、服務建構得越來越全面,正確率也越來越高,成就是有目共睹的。

2008 年的北京奧運已進入最後倒數,大陸上「與國際接軌」喊得震天響,中英雙語的環境才剛開始積極建構,錯誤、缺漏自是罄竹難書。下次您在路上、在銀行郵局、在機場車站、在醫院學校,在其他政府機關,如果看到豐富的中英文標示,別忘了學學英文,並給行政院這個可長可久的政策鼓鼓掌!

Thursday, August 02, 2007

訪舊半為鬼,驚呼熱中腸……

我前幾天人不在台北,開車帶著我那高齡 91 歲的阿嬤(加上小姑媽、照顧阿嬤的菲傭),回故鄉虎尾重遊舊地,探親訪友,燒香拜拜。作為跟她最親的「金孫」,我在一旁看著她與親戚舊識的互動,腦中揮之不去的卻是杜甫〈贈衛八處士〉的名句「訪舊半為鬼,驚呼熱中腸」……

這幾天由於沒有上網,沒有看報,不知今夕是何夕,回來才知道我最近在 Taipei Times 的那篇 English scores low in college test 竟然意外地在報上引起了激烈的論戰,一個禮拜內針對我的文章所做的回應與再回應共有 4 篇,而攻擊和防衛的主角就是首先點評我文、目前在台灣做短期講座、來自 USC (南加大) 的英語教學大師 Stephen Krashen。

許多台灣學生積重難返的老問題我在該文中刻意略而不談,因為我一年前早已在《英文台北時報》為文探討。今為了呈現出問題更完整的面貌,茲將尚未在「語國一方」露臉的那一篇轉貼於下,給有興趣格友參考:

Exams reveal nation's bad English

By Hugo Tseng 曾泰元
Taipei Times, Saturday, Jul 15, 2006, Page 8

I've been an examiner of the English writing section of university entrance examinations for a number of years now. Poring over test sheets completed by high school graduates with six years of English study under their belts is a frustrating enterprise, full of sighs and head-scratching.

The business of correcting tests is like operating a factory assembly line: Incoming tests are stacked in an in-box, where they wait to be read and checked, after which they are placed in an out-box. As for the actual checking, that process is divided into initial readings, re-readings and final readings to ensure quality control.

In fact, come to think of it, the whole process is akin to raising chickens on a chicken farm -- there are designated reading rooms, desks and seats, where we sit among our stacks, clucking and pecking furiously at our "feed," which in this case is students' chicken scratches on exam sheets. Of course, if the feed is tasty then fine. Oftentimes, however, it's yucky, and the content seems to repeat itself in paper after paper.

The part of the tests that must be checked and corrected by hand are the translation and composition sections. Examinees often perform poorly in the categories of spelling, grammar, punctuation, structure and creativity. To give an example of spelling deficiencies: Despite the fact that No Smoking signs in both Chinese and English are ubiquitous in Taiwan, examinees routinely misspell "smoking," often writing "smorking" or "smolking" on their tests.

In terms of common punctuation mistakes, students will often put punctuation marks in blatantly wrong places or use Chinese punctuation. Grammar-related mistakes are even more plentiful -- a proper understanding of singular and plural forms of nouns, verb conjugation, appropriate word usage and articles and prepositions, is rare among examinees.

With regard to structure, the themes of most students' compositions are unclear -- oftentimes, there is none. Their narrations, for example, are prone to digression, leaving compositions without a focus or pace. Feeble structures are too often further weakened by misspellings and grammar and punctuation-related problems.

And as for the crux of their content -- if there is one -- it is often dry and boring; I suspect this is a reflection of the uninteresting lifestyles of high school students and their aversion to risk, which is something that teachers reinforce by rewarding students' use of cliches or other hackneyed or fluffy language.

The writing topics this year focused on experiences of being misunderstood or wrongly blamed. A good many students jabbered about their parents blaming them for stealing cash or eating something they shouldn't have; others yacked about mom and dad tongue-lashing them for watching TV or playing video games instead of doing homework. The list goes on.

In this sea of drab, cookie-cutter stories, if we chance upon a composition with a unique storyline, we relish it like a diamond. For example, one student wrote about his chucking a few rocks at what he thought was a mean stray dog walking next to a pedestrian, only to discover that it was actually not a stray, but the pedestrian's pet, which prompted a juicy confrontation.

Of course, every year, a certain percentage of students simply leave the translation and composition sections blank. I don't know if they do that because they run out of time, or are utterly unable to write and so abandon the section altogether. Many people say that Taiwanese people's English levels are the highest right around when they take the joint university entrance examination. Well, if that's really the case, then Taiwan is in trouble.

And in the light of students' performances in this regard, we have to ask if perhaps the government's proposal a few years back to designate English as a semi-official language of Taiwan was not a bit half-baked and naive.

Hugo Tseng is an associate professor of English at Soochow University and secretary-general of the Taiwanese Association for Translation and Interpretation.

Translated by Max Hirsc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