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riday, October 28, 2011

初試啼聲:老婆的文章上了聯合報

前天禮拜三,住家附近有個馬英九的選舉造勢晚會。老婆總在上海的電視上看到到馬英九,到台灣後,難得有這個機會可以就近一睹小馬哥的廬山真面目,便興致勃勃,邀約前往。

我也從沒參加過任何的選舉造勢晚會,為了達成她的心願,我們早早就到達會場,坐在離舞台最近的中間第一排,跟著群眾一起沈浸在選戰的氛圍裡。隔天,她一時興起,提筆為文,寫下心得感想,下午就投稿到聯合報的民意論壇,想不到今天就登出來了,而且還是該版正上方最醒目的位置。

下面轉載此文。欲覽網上全文,請點擊〈近距離看大人物 人生第一次!〉。

近距離看大人物 人生第一次!

【聯合報╱陳蓓/嫁到台灣的上海媳婦(新北市)】

在台灣居然可以和馬英九如此近距離地接觸!這個經驗,是我這個來自上海的人,之前不曾、也不敢想像的事。

日昨馬英九到新北市造勢,前幾天在信箱裡收到宣傳單,就和外子說好要去看。進場時看到有維安人員用手電筒在照附近的草地,隔天一早看報才得知,維安人員發現了一枚迫擊炮彈,離馬英九步行入場路線僅二公尺!

造勢活動是在中永和最大的四號公園舉行的,雖說有造勢活動,但其他散步的、打球的人還是各自活動,沒有人禁止。我們進入現場時,也沒有大規模的安檢,入口處只有兩名維安人員,用手中的偵測器,在我們身上掃瞄一下。如此簡單就可以進入會場,真讓我感到驚訝!

事實上,這個活動是開放給一般大眾的,任何人只要想來,都可以參加。八點左右馬英九到達會場時,沒有警車呼嘯,只有一束閃亮的聚光燈和兩邊民眾的歡呼聲,那時我和馬英九的距離不過才二、三公尺而已。

馬英九走上舞台,舞台和我們座位之間也就十公尺的樣子,和一個大人物如此接近,這是我人生的第一次!

看到馬英九的同時,還看到了吳敦義、朱立倫、洪秀柱等政壇人物。當你和人民的距離愈近時,人民才愈容易感受你的真實;當你不再只是電視裡侃侃而談的大人物時,人民才更願意來傾聽你的政見和你的理念。

造勢活動結束後,馬英九離開時也沒有興師動眾,就直接上路邊等待的專車。當吳敦義還站在路邊等車時,就有一輛普通的公車駛過,周圍的交通大致如常。

台灣,一個充滿話題的小島,雖然有著各種問題,但是這些大人物,可以和人民如此近距離的接觸,盡量做到不擾民,這一點是台灣之亮點,也是人民所期盼、所樂見的。

Wednesday, October 26, 2011

台北故居「雅舍」揭牌,梁實秋辭典大作何時翻修?

今天聯合報刊出了我的一篇文章,標題為 "台北故居「雅舍」揭牌,梁實秋辭典大作何時翻修?",此文乃我上一篇部落格貼文的修訂版,茲將聯合報的刊出版複製如下,有興趣的格友亦可點擊文字上的超鏈接,直接在報社網頁上閱讀。

【聯合報╱曾泰元/東吳大學英文系副教授(新北市)】2011/10/26

梁實秋的台北故居「雅舍」上周末熱鬧揭牌,從荒蕪中修復完成,重見天日,給人諸多感慨。

梁實秋除了是知名作家之外,也是英國文學的重量級學者,更因長年翻譯《莎士比亞全集》而奠定他成為一代翻譯大師。他主編的《遠東英漢大辭典》出版於一九七五年,收詞量號稱逾十六萬,曾獨領風騷十餘載,直至一九九○年才把寶座讓給上海譯文出版社《英漢大詞典》。如今上海譯文的《英漢大詞典》經大規模的增補修訂,第二版都已於二○○七年風光問世了,而台北的遠東圖書公司卻一直用著「梁實秋」這塊招牌,不做修訂卻不斷地重印,繼續賣梁老一字不改的舊作,箇中差別,不免令人感嘆!

這種失落感,我去年夏天在山東青島旅遊時也曾經有過。青島梁實秋故居,是他一九三○年代初期任職國立青島大學(後更名為國立山東大學)時的寓所,他的扛鼎之作《莎士比亞全集》,據說就是在這裡開始翻譯的。這樣一位受到各界尊崇的學者作家,故居的現狀,映入我眼簾的,竟像個破落的大雜院,亟待青島市政府翻修。

相形下,梁實秋抗戰時期在重慶北碚的故居「雅舍」,多年前在重慶市政府努力後已重現當時風貌。他在台北早期的故居「雅舍」,之前破舊傾圮多時,後經師大大力整修,如今煥然一新。

那《遠東英漢大辭典》呢?這部辭典曾經是台灣共同的驕傲,如今鋒芒不再。何時才能看到出版社再度廣納賢才良將,重組專家團隊,將梁老的辭典大作翻修整理,再現昔日之輝煌?

Thursday, October 20, 2011

梁實秋的 "雅舍" 風光揭牌,《遠東英漢大辭典》繼續沈寂

近來翻著冰冷的《遠東英漢大辭典》,突然憶起年少時曾抱著它,查到了一個連許多受過良好教育的英美人士都沒聽過的 How goes the enemy? "現在是什麼時刻?"。當時覺得這種說法很別緻,把時間比喻成敵人,以探詢敵人的現狀轉喻為詢問現在的時刻,從此這個說法便深深地烙印在我的腦中。多年後,直到手邊有了《牛津英語詞典》,我才好不容易在蠅頭小字堆裡找到了這句俚俗慣用語,書中並附上了 1839 年狄更斯 (Charles Dickens)《尼古拉斯‧尼克貝》(Nicholas Nickleby) 的書證 (quotation)。

梁實秋是位英國文學的知名學者,因長年翻譯《莎士比亞全集》而奠定他成為一代翻譯大師。他掛名主編《遠東》,讓人因他的背景而高度期待:文學的、莎士比亞的,會不會如這個 "How goes the enemy?" 隱身在蒼茫詞海中,給我們許多意外的驚喜?然而,恐怕事與願違。莎士比亞《哈姆雷特》的經典名句 "To be, or not to be, that is the question.",在《遠東》未見其蹤跡;《羅蜜歐與茱麗葉》中廣為傳誦的 "A rose by any other name would smell as sweet." 亦不見《遠東》收錄。《遠東》的翻譯,會不會因為這位翻譯大師主編的加持而令人刮目相看?我抽樣檢查了幾個點,中文的譯文並不如想像中的精確流暢,甚至還有嚴重的歐化語法,讓人有點失望。

《遠東》出版於 1975 年,距今已有 36 年,曾因其規模之大而獨領風騷若干載,直至 1989 年張芳杰主編之《國際英漢大辭典》在台北出版,才拱手讓出了寶座。約此同時,陸穀孫主編之《英漢大詞典》,也由上海譯文出版社分上下兩冊隆重推出。如今上海譯文的《英漢大詞典》經大規模的增補修訂,第 2 版都已於 2007 年風光問世了,而台北的遠東圖書公司卻一直用著 "梁實秋" 這塊招牌,不做修訂卻不斷地重印,繼續賣梁老一字不改的舊作,箇中差別,不免令人感嘆!

《遠東》是一本大型的閱讀用英漢詞典,中規中矩,收詞量比較豐富,例句也相對充沛,片語、成語、慣用語也蒐羅了不少,給英文工作者帶來了許多方便。然而時代在前進,語言在改變,36 年前的佳作,據聞還曾經是聯合國編譯人員主要使用的英漢工具書,如今原樣放到 21 世紀的第二個十年,真是讓人感到失落。

梁實秋的台北故居 "雅舍" 在師大夜市附近的雲和街,之前早已破舊不堪,後經師大方面大力整修,即將於後天週六正式揭牌,重見天日。一舊一新,荒蕪與體面,What a difference! (照片摘自師大網站)


那《遠東》呢?背後的遠東圖書公司何時才能扛起責任,像師大之於 "雅舍" 一樣,善盡一個出版社該盡的義務?何時才能看到它再度廣納賢才良將,重組專家團隊,將梁老的詞典大作翻修整理,再現昔日之輝煌?

Tuesday, October 18, 2011

《遠東英漢大辭典》的問題之三

《遠東英漢大辭典》參考了其他著作卻未註明來源出處,是個比較嚴重的問題,上回提到的 angry young man 已經露出端倪。

在電腦語料庫 (corpus) 得到廣泛運用之前,英美知名的詞典出版社都有自建的引例檔案 (citation file),如牛津 (Oxford)、梅里亞姆‧韋伯斯特 (Merriam-Webster)、藍登書屋 (Random House)、美國傳統 (American Heritage)、柯林斯 (Collins)、錢伯斯 (Chambers) 等。詞典編輯部廣蒐例證,依此建檔,編纂詞典時再耙梳整理,確定詞目,挑選例證,撰寫定義,並做一些其他相關的工作。

吾人英漢詞典之編纂,未嘗聽聞有任何引例檔案之蒐集籌建,常見的作法無非就是覓得一部國外的詞典作為母本,加以翻譯編輯。有了這個詞典母本之後,再從大大小小的英英詞典中廣徵博引,看到合適的內容材料,就東抄一句西抓一條,統統納入自家的詞典中,對於所參考引述的文獻隻字不提,彷彿最後的成品都是自己的心血結晶。《遠東》似乎也有類似的問題,除了上述的 angry young man 與《藍登書屋英語詞典》雷同之外,今查閱《遠東》的 otherwise,抄襲的證據似乎益發確鑿。

《遠東》otherwise 詞條的形容詞有三個義項,每個義項各有一條例句,第一條例句 (It might have been otherwise.) 是個相當常見的說法,算是個公共財,《遠東》引用毫無問題。然而第二條 (Their political enemies were also their otherwise friends.)、第三條 (An otherwise pleasure had become a grinding chore.) 例句卻明顯抄自《韋氏第三版新國際英語詞典》和《藍登書屋英語詞典》,隻字未改:

otherwise
–adj. ①不同的。It might have been otherwise. 此事可能不是如此。②在其他方面的。 Their political enemies were also their otherwise friends. 他們的政敵在其他方面是他們的友人。③在不同情況之下的。An otherwise pleasure had become a grinding chore. 本來是一件樂事卻變成了一樁苦差事。
──《遠東》

otherwise adj 1 : DIFFERENT〈if conditions were ~〉 2 : under different circumstances 〈their political enemies were also their ~ friends〉
──《韋氏第三版新國際英語詞典》

otherwise
–adj. 5. other or different; of another nature or kind: We hoped his behavior would be otherwise. 6. in other or different circumstances: An otherwise pleasure had become a
grinding chore.

──《藍登書屋英語詞典》

這兩件看似偶發的個案,一個 angry young man,一個 otherwise,恐怕只是冰山一角,其他未經求證的抄襲案例肯定多所有之。

或許當時台灣社會對於智慧財產權的觀念還十分淡薄,但如果梁實秋能夠走在時代的前端,率先把所有曾經參考、引用過的詞典、工具書條列出來,這不但無損他和《遠東》的貢獻,反而更能彰顯其本諸英美權威的專業形象,進而樹立起他在讀者大眾間的崇高地位。

照片為梁實秋抗戰時期在重慶北碚的故居 "雅舍",以及他房間的內部。

Monday, October 17, 2011

《遠東英漢大辭典》的問題之二

《遠東英漢大辭典》當然並非完美。上回提到它初步看來就有問題,可以歸納為三不:不收詞源、不附插圖、附錄不當。細看之後,較為深層問題的問題就逐一浮現出來了。

首先,我發現它的舊詞新義相對貧乏。《遠東》在蒐羅新詞上費了些功夫,然新詞之蒐羅較易,舊詞衍生出的新義則較難偵測,而舊詞新義又是語言演變很重要的紀錄。《遠東》未收的舊詞新義多所有之,常見的如 bust "逮捕;搜查"、high "(嗑了藥後) 飄飄欲仙的"、hopefully "但願"、soul "黑人的"、spin-off "衍生產品"、turn off "讓…倒盡胃口"、turn on "激起…的性趣"。《遠東大》顧此而失彼,在它強調的 "新穎" 上明顯地缺了一角。

其次,它解釋性的文字過多,造成語言轉換上的障礙。雙語詞典是兩種語言間轉換的橋樑,源語 (source language) 的詞彙能在目標語 (target language) 中找到對應詞最為理想,若對應詞不可得,則詞典編纂者理當想辦法在目標語中造詞,或音譯 (transliteration)、或借譯 (loan translation)、或翻譯 (translation),盡量提供簡短的新造對應詞給讀者參考採用,再附上略為詳細的解釋性文字,以加深其瞭解,釐清其疑惑。然而《遠東》在此的努力似乎不夠,經常只是逐字翻譯英英詞典的定義,讓對應詞變成冗長的解釋,實為失策。茲舉 rose acacia 為例,《遠東》作 "產於 Alleghenies 南部之一種灌木 (開玫瑰色之大花)",讓人讀了啼笑皆非。英漢詞典的中文釋義中居然出現了英文,而且這 Alleghenies 到底在哪裡,編者原文照搬沒有解釋,讀者恐怕更難以獲知 rose acacia 所指為何。事實上,《遠東》只要有個植物學的專家顧問,他便可以把 "毛洋槐" 的答案提供給編輯部,這樣的專業問題便可迎刃而解。《遠東》的編輯群看來都是英文專家,各學科領域的專業顧問在哪裡呢?又如 angry young man,《遠東》的釋義作 "1950年代,其作品反映強烈的反傳統,反社會等不滿情緒的一群英國作家之任一",冗長的中文解釋讓人難以消化。編者若能試著將其借譯為 "憤怒的青年",後面再附上解釋性的簡短文字,便可在引進觀念、創新詞彙上做出雙重的貢獻。

事實上,我們從 angry young man 就可得知,《遠東》的中譯語言頗為拗口,這也是它的問題。《遠東》在翻譯某些英英詞典的定義及例句時,編者對中文的掌握似乎有所欠缺,以致呈現出來的語句彆扭,譯文難懂。茲再以 angry young man 為例,將《遠東》與 1966 年出版的《藍登書屋英語詞典》(The Random House Dictionary of the English Language) 給 angry young man 下的定義並列相較,可以發現《遠東》的中文釋義,幾乎是順著《藍登書屋英語詞典》的定義逐條逐字迻譯而成的:

angry young man, 1. (often cap.) one of a group of British writers since the late 1950’s whose works reflect strong dissatisfaction with, frustration by, and rebellion against tradition and society. 2. any author writing in this manner. 3. any frustrated, rebellious person.
──《藍登書屋英語詞典》

angry young man ①1950年代,其作品反映強烈的反傳統,反社會等不滿情緒的一群英國作家之任一。②以這種態度寫作的作家。③任何有反抗情緒的人。 (亦作 Angry Young Man)
──《遠東》

我們看看《遠東》angry young man 的第一個義項 "1950年代,其作品反映強烈的反傳統,反社會等不滿情緒的一群英國作家之任一",這樣的譯文歐化語法明顯,長長的 35 個字只是一個名詞片語,實在令人不忍卒 "讀" 啊!

照片為雅舍的大門。雅舍乃《遠東英漢大辭典》主編梁實秋抗戰時期在重慶北碚的居所。

Sunday, October 16, 2011

大容的棒球比賽

大容加入了文山社區少棒隊,每個週末都必須到政大道南河邊的棒球場練習,還不定時地會有一些棒球聯賽、友誼賽,或在社子,或在新生公園,或在政大,生活因此而充實、有趣了不少。

他們今天在新生公園棒球場連比了兩場,上午對全是女生的立農國小,下午對少棒名校東園國小。立農是女壘班底,實力差了一截;東園則是二軍,實力也有明顯差距。這兩場比賽,大容的文山社區都因勝分超過十分,在四局結束後就提前結束了比賽。

大容的球投得很好,球速快,穩定度高,各種球路都能發揮,是個投手的料。但教練特別看重他臂力強,讓他守三壘,負責把三遊方向的滾地球傳往一壘。

照片一:三壘手。靜靜地,等待球送上門來。

照片二:傳一壘。機會來了,長傳一壘,封殺出局。

照片三:三人行。大容、裁判、與好友同學柏程。

照片四:下一棒。接下來輪到大容打擊,先在白色的等候區內暖身。

照片五:等待好球。這球沒揮棒,下一球再看看。

照片六:打擊出去。用力一揮,漂亮的一壘安打。

最完美的英漢詞典?

有哪一本英漢詞典敢說自己是最完美的?我翻過、用過的不下數十本,似乎只有《遠東英漢大辭典》這樣說。

遠東圖書公司的網頁聲稱,《遠東》是本 "最完美的英漢辭典"。乍見 "最完美" 這樣的宣傳文字,只覺好大的口氣,蓋 "完美" 者,完備美好,沒有缺點也。世間事物,何來完美?西諺有云,To err is human. "犯錯乃人之常情"。詞典編纂牽涉的領域既多且廣,事多如麻,沒有缺點,沒有錯誤,至臻完美,絕無可能。遠東圖書公司還在 "完美" 之上冠以 "最" 字,這樣的措辭,不禁讓知情者啞然失笑。但若把它當成是個在商言商的宣傳手法,是句吸引目光、刺激買氣的廣告詞,那就另當別論了。

回過頭來就事論事。有些人未加深入瞭解,就說《遠東》是最完美的英漢辭典,無心之中替這句廣告詞背書,實在有欠周延。我隨手翻翻,馬上就發現《遠東》起碼有 3 個不甚完美之處。

首先,它不收詞源。《遠東》的規模相當於美國的大學詞典 (college dictionary),追隨的也是美國的詞典傳統。然美國的大學詞典都是提供詞源訊息的,《遠東》反其道而行,未能針對主要詞目說文解字,述明其歷史演變,這對高階的詞典使用者造成了相當大的不便。

此外,《遠東》完全不附插圖,背離了這個美國重要的詞典的傳統。俗語說,一畫勝千言 (A picture is worth a thousand words.),插圖在關鍵時能夠起的作用不容小覷,這個值得效法的美國詞典傳統也沒有在《遠東》體現出來,殊為可惜。

再者,《遠東》附錄不當,絕大部分的附錄均與英文學習無關,某些附錄 (如度量衡換算表) 甚至只有中文,僅適合置於中文詞典後作為參考。某些中文附錄酌有少量的英譯,但以中文為被釋詞目 (definiendum) 的附錄置於英漢詞典不僅突兀,連置於漢英詞典都有明顯不足,無法達到雙語詞典詞語對應的基本功能。

照片是《遠東》主編梁實秋 1930 年代初在青島的故居。舊宅位於魚山路 33 號,現在已經成了大雜院,令人遺憾。

Saturday, October 15, 2011

《遠東英漢大辭典》的規模

小時候住虎尾,還記得有一回去好朋友家玩,看到在國中教英文的朋友母親有一本大如枕頭的《遠東英漢大辭典》,讓喜歡英文的我不禁從心底發出了讚嘆之聲,翻閱著那本大詞典,竟差點忘了時間。

《遠東英漢大辭典》在出版後最為人所矚目的,當屬其睥睨市場、號稱逾 16 萬的收詞量。1975 年以前,海峽兩岸最大的英漢詞典都還只有數萬個詞條,《遠東》以超過一倍的規模,在當時鶴立雞群,讓人仰之彌高。

然而質疑《遠東》收詞量不實的聲音,卻一直都沒有斷過。有學者聲稱,若按照傳統只計詞目 (headword) 和其內詞條 (run-on entry) 的算法,《遠東》只有 11 萬多,比所聲稱的 16 萬有餘,足足少了 5 萬。

我對這些質疑的聲音感到好奇,於是日前便抱著求證的心情,自己用土方法花了點時間作人工的抽樣驗證。《遠東》正文有 2475 頁,我每 100 頁固定抽取其中的第 74 頁,逐一統計該頁的詞條數 (含內詞條),最後將每頁的數字加總得到 1519,再除以抽樣的頁數 25,得到每頁的平均詞條數 (含內詞條) 是 60.76,復以此平均數乘以總頁數 2475,所得的乘積為 150,381,此即粗估的收詞量。

當然,用不同的方法再做一次詞條抽樣,所得的詞條總數可能會有所不同。但在《遠東》尚無電子檔、精確的數字還無法取得之前,我們也只能退而求其次,一頁一頁地做手工抽樣檢測。依此法推估出來的 15 萬,雖仍不及《遠東》所標榜、逾 16 萬的收詞量,然而卻已經頗為接近這個當時的神奇數字了。《遠東》或許在收詞量上打了場小小的迷糊仗,但比起當今世界詞典市場自吹自擂、廣用障眼法誤導社會大眾的宣傳手法,應該還不至於太過離譜才是。

《遠東》這看似壯觀的收詞量也與它所採取的美國詞典傳統有關。主編梁實秋留學美國,加上台灣社會當時重度依賴美國,在在都促使英文詞典的編纂向美國取經。美國出版的語文詞典傳統上兼具百科性,所以人名、地名、事件名等知識類的詞條,都大量進入了詞典,《遠東》收詞量自然膨脹。此外,複合詞從例證 (example) 提升為主詞條 (main entry)、縮略語也從自由組合 (free combination) 獨立出來有了詞目的地位 (lemma status),這些常見的美國詞典傳統同樣反映在《遠東》之中,收詞量再往上攀升,乃是意料中的事。

美國最大的《韋氏第三版新國際英語詞典》(Webster's Third New International Dictionary of the English Language, Unabridged) 一巨冊,2,718頁,收詞量號稱高達 46 萬。英國血統、英語詞彙的聖經《牛津英語詞典》(The Oxford English Dictionary) 第二版多達 20 大冊,21,730 頁,規模是《韋氏》的 8 倍,詞條總數卻只有 29 萬餘,尚不及《韋氏》的三分之二。長久以來美英兩派對詞條數量的計算方式寬嚴有別,《遠東》沿襲了美國詞典的百科傳統,計算收詞量時也採取了美國較為寬鬆的標準,其所號稱 16 萬以上劃時代的收詞量,應該要在這樣的背景下加以理解。

話說回來,《遠東》的規模龐大,語文、百科兼收,術語、古語、方言、外來語、俚俗鄙語併錄,對新詞語的蒐羅亦下了些功夫,並提供了足資參考的中文翻譯或解釋,對於當時詞典資源相對匱乏的英文工作者而言,大致滿足了他們求大求全的內心渴望。

不管是接納或者批評,《遠東》如此的規模在當時實屬空前,這要等到近 15 年之後,才被《國際英漢大辭典》(張芳杰主編,1989)、《英漢大詞典》(陸穀孫主編,1989/1990) 打破。

照片是梁實秋在山東青島魚山路 33 號故居的巷口。他 1930 年代初曾在當時的國立青島大學任教,兼外文系主任與圖書館館長。

Friday, October 14, 2011

含意?含義?涵義?涵意?

昨天上英語詞源學,介紹、分析了 connotation。這個詞中文一般翻譯成 hányì,但是漢字要怎麼寫?是 "含意"?"含義"?"涵義"?還是 "涵意"?我著實也搞不清楚。

回家後,我先從規範的 (prescriptive) 角度來找答案,看看中文辭典裡怎麼說,於是便上網查了教育部出版的《重編國語辭典修訂本。我從注音符號表中點選了 ㄏㄢˊ ㄧˋ,按了 GO 鍵,出現了 "含意"、"含義"、"涵義" 三個相關的答案,但不見 "涵意"。逐條點進去之後,看到以下的解釋:

含意:包含的意思
含義:包含的意義。亦作「涵義」。
涵義:所包含的意義。亦作「含義」。

初步看來,我的困惑不無道理:連堂堂教育部的《重編國語辭典修訂本》,都沒有給我們一個簡單的答案可以遵循。

我接著採取了描述的 (descriptive) 作法,打開台灣版的 Google,針對這 hányì 的四種寫法做個簡單的搜尋。結果發現,"含意" 有 491 萬筆資料,"含義" 有 485 萬筆, "涵義" 有 304 萬筆,而《重編國語辭典修訂本》未收的 "涵意" 雖然最少,但也有不可忽略的 135 萬筆。

所以呢?我如果想要寫 hányì,誰能夠告訴我寫哪個好?

《遠東英漢大辭典》令人困惑的分工

《遠東英漢大辭典》是梁實秋本人所編的嗎?答案顯然是否定的。梁實秋自己在〈序〉裡都委婉地承認,這本劃時代的《遠東英漢大辭典》他只是個掛名的主編。

事實上,《遠東英漢大辭典》封面上諸位先生,他們中英文的職稱和排序也頗耐人尋味,讓人費解。梁實秋掛名主編 (editor in chief),以其名氣作為賣點,有其出版上的考量,可以理解。

列名第二的是總校訂 (manuscript reader) 傅一勤。"總校訂" 在語文辭書的編纂上並不常見,似乎是個特設的 (ad hoc) 職稱,其英譯 manuscript reader "校稿人" 彷彿是個基層工作者,與手握詞條增減刪修大權的 "總校訂" 有著明顯的落差。

排名第三的是總編輯 (editor) 朱良箴。單看英文的 editor "編輯",我們很難將之與朱良箴先生擔任的總編輯聯想在一起。再者,這個 "總編輯" 與 "主編" 的職稱似乎存在著一定程度上的扞格:朱良箴的總編輯和梁實秋的主編到底誰大?根據教育部《重編國語辭典修訂本》線上版的定義,"總編輯" 是 "書籍、報刊、雜誌社中,編輯事務的總負責人",像是個常設性的官職,而 "主編" 是 "編輯工作的主要負責人",看來比較偏向任務型的專案主管。然而在實際的詞典編纂中,雖然 "主編" 用得較多,但它與 "總編輯" 基本上是可以互通的。也就是說,對許多詞典出版社而言,主編就是總編輯,總編輯就是主編,至於選擇用哪一個,大抵只是個內部的傳統與偏好而已。我們翻閱《遠東英漢大辭典》editor 這個詞條,在例證中查到 editor in chief "主編;總編輯",更是得到了的印證:《遠東英漢大辭典》認為主編就是總編輯,總編輯就是主編,英文都稱之為 editor in chief。然而《遠東英漢大辭典》卻把主編、總編輯這兩個本質相同的職稱給了不同的人,讓他們在同一個地方同時出現,還給了不同的英譯,實在令人大感困惑不解。

排名第四的是兩位編輯,董昭輝和王進興。"編輯" 的英文我們一般都會使用 editor,而《遠東英漢大辭典》卻把它譯為沒那麼直覺的 compiler "編纂者"。同樣根據教育部《重編國語辭典修訂本》線上版,"編輯" 為 "蒐集資料,加以鑑別、選擇、分類、整理、排列和組織","編纂" 釋義為 "編輯",又 "編輯" 與 "編纂" 皆可轉指從事該項工作的人,因而此二職稱似乎亦可相通,端視出版機構內部的文化與傳統而定。這個 "編輯" 與 "編纂" 的互通性,也可以在《遠東英漢大辭典》對 compiler 的釋義 "編纂者;編輯人" 得到印證。

董昭輝和王進興這兩位編輯之所以不稱 editor 而改稱 compiler,想必是職稱英譯的連鎖反應:editor 已被總編輯朱良箴所用,是故真正的 "編輯" 只能退而求其次,用一個義近的 compiler "編纂"。朱良箴的 "總編輯" 用 editor,顯然是要凸出梁實秋作為《遠東英漢大辭典》主編 (editor in chief) 的地位。然而倘若梁實秋只是個掛名的主編,編務實際由朱良箴負責,為什麼不給他 "執行主編" (managing editor) 的職稱?因為 "執行主編" 在美國的出版社中,地位僅次於 "主編",負責出版品編輯事務的監督與協調。

若朱良箴擔任的是實際總管編務的執行主編,《遠東英漢大辭典》一些要角的職務分工與職稱英譯的問題就可以解決大半:主編 (editor in chief) 梁實秋,執行主編 (managing editor) 朱良箴,編輯 (editors) 董昭輝、王進興。至於總校訂傅一勤,既然他做的是 "綜覽全稿作完工之拂拭",何妨保留 "總校訂" 一稱,把英譯改成 chief copyeditor,以彰其 "總" (chief) 攬之權,和 "校" 對 "訂" 正 (copyediting) 之實?

Thursday, October 13, 2011

梁實秋的《遠東英漢大辭典》

梁實秋,中國散文家、文學評論家、翻譯家。原名治華,以字行,浙江杭縣 (今杭州) 人,生於北京。1915 年就學於清華學校 (今清華大學)。1923 年留學美國。回國後,曾先後任教於東南大學、暨南大學、青島大學、北京大學等校,主編《時事新報》副刊《青光》、《益世報》副刊《文學週刊》、《中央日報》副刊《平明》等。一度主編《新月》月刊。創作以散文小品著稱,風格樸實雋永,有幽默感,以《雅舍小品》為代表作。1949 年後曾任台灣省立師範大學 [原文如此] 文學院院長。主要著作尚有散文集《雅舍小品》(續集),文學評論集《浪漫的與古典的》、《文學的紀律》、《秋室雜文》,譯著《莎士比亞全集》(戲劇 37 集,詩 3 集)等。主編《遠東英漢大辭典》。

──《辭海》,夏征農、陳至立主編。上海:上海辭書出版社,2009。


《辭海》是部歷史悠久、權威專業、備受推崇的大型百科詞典,在其 "梁實秋" 的詞條裡,有一半的篇幅著墨於梁先生在文學上的經歷與成就;接近文末處,詞條點出了他作為翻譯家、翻譯《莎士比亞全集》的貢獻;最後一小段梁老主編《遠東英漢大辭典》的敘述,則給他在詞典編纂 (lexicography) 的角色下了個歷史性的註記。

梁實秋是個多方位的文人學者,詞典編纂在他的生涯中所佔的比重雖然不大,但他主編的《最新實用英漢辭典》(1960),卻嘉惠了許多台灣早期的英語學習者。15 年後,據此大幅擴編而成的《遠東英漢大辭典》,規模龐大,收詞逾 16 萬,遠遠勝過同時期大陸的兩大品牌《英華大詞典》和《新英漢詞典》,在當時的英漢詞典首屈一指。《遠東英漢大辭典》兩年後獲頒象徵台灣出版界最高榮譽的 "金鼎獎",此舉更是奠定梁實秋成為華語圈內的第一位英文詞典大師。至此,"梁實秋" 這三個字在台灣也成了英漢詞典的代名詞,地位宛如美國的 Webster "韋伯斯特" 之於英文詞典。遠東後來一系列的英漢詞典均由梁實秋掛名主編,更是加深了兩者之間密切的關聯性。

然而,《遠東英漢大辭典》是否實至名歸呢?還是在當時特殊的時空背景下,有了梁實秋的光環加持,加上各界紛至沓來、錦上添花的讚譽,以致原本該理性探討的問題,被有意無意地掩蓋了呢?事過境遷,昔人已遠,我們是不是應該客觀、持平看待此書了呢?

Saturday, October 08, 2011

武昌起義,辛亥雙十

double ten also double tenth n. usu cap D&T [trans. of Chin shuang1 shih2; fr. its being the tenth day of the tenth month] : October 10th celebrated by Nationalist China as the anniversary of the 1911 revolution against the Manchu dynasty

-- Webster's Third New International Dictionary of the English Language, Unabridged, 1961

Double Ten, the national holiday of Taiwan (Nationalist China), celebrated on October 10, the anniversary of the founding of the Chinese republic in 1911. Its name refers to the date, which is the 10th day of the 10th month.

-- The World Book Dictionary, 1988

再過兩天,就是中華民國建國百年的國慶──雙十節。這一百歲,本來應該是件天大的喜事,可是卻在各方的運作下,讓人覺得主事者好像有點畏首畏尾、不乾不脆。政治這檔子事充滿了算計,把簡單的事情都變得好複雜、好麻煩。

雙十國慶,紀念的當然是 100 年前的辛亥革命武昌起義。武昌現在是武漢市的一部份,我 2008 年 3 月去過。那時我正當休假期間,客居南京,在南京大學雙語詞典研究中心訪問。有一天研究室的室友、翻譯方向的博士生蔣林問我,"辛亥革命" 的英文怎麼說,我遲疑了一下,嘴巴給了他一個可能的答案,腦子裡卻在翻攪盤算,何時去武漢看看這中華民國的開國聖地。

當時單身一人,劍及履及,說走就走,隔天就飛到武漢,現身辛亥革命博物館憑弔。撫今追昔,腦子裡突然浮現了年少時校園歌曲《龍的傳人》其中的一段:

百年前寧靜的一個夜,巨變前夕的深夜裡,
槍砲聲敲碎了寧靜的夜,四面楚歌是姑息的劍。
多少年砲聲仍隆隆,多少年又是多少年,
巨龍巨龍你擦亮眼,永永遠遠的擦亮眼。

照片一首義廣場。1911 年 10 月 10 日,在國父孫中山先生的領導之下,革命黨人在武昌了第一槍,發動了武昌起義,推翻滿清政府,建立中華民國。後面的建築為中華民國軍政府鄂軍都督府舊址。

照片二中華民國軍政府鄂軍都督府舊址。原為清朝末年的湖北諮議局,武昌起義後為中華民國軍政府。

照片三各省宣佈獨立。武昌首義,接著湖廣及長江沿岸各省紛紛響應,全中國遍地開花,像是一個世紀前中國的茉莉花革命。

照片四十八星旗。武昌起義前,湖北的革命團體共進會的會旗,後來成為中華民國軍政府鄂軍都督府的旗幟。

照片五鄂軍都督府內。第一眼的感覺,讓人想起現在凱達格蘭大道上總統府一進大門的大廳。

照片六國父的背影。由鄂軍都督府的大門往外看,國父孫中山先生略顯佝僂的背影,彷彿在告訴我們: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須努力。黑暗即將遠離,光明已經不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