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riday, September 28, 2012

外籍學生慶中秋



本文經報社編輯刪修後刊登於 2012 年 9 月 28 日之《人間福報》,以下為刪修前的原稿。欲瀏覽刊出後的版本,請點閱〈外籍學生慶中秋  好興奮〉。

中秋節過兩天即將到來。這對以往的我來說,不過是個傳統的三大節日之一,在傳統味日趨淡薄的現代社會,無非就是放個假,吃吃應景的食品而已。但最近兩年,卻因著外籍學生走入我的生活版圖,平淡的中秋開始有了明顯的轉變。

我雖在英文系教書,但由於過去有著華語文教學的經驗,因而去年開始就被學校徵召,給逐年遞增的外籍學生教授初級華語。這班學生多半來自遙遠的歐洲,金髮碧眼的他們完全沒有中文的背景,對台灣社會與中華文化也所知甚少,擠在接近爆棚的教室中上課聽我侃侃而談,卻總是嘰哩呱啦,興奮異常。

中秋節的英文常稱為 Moon Festival「月亮節」,這個饒富詩意的「月亮」比起平鋪直敘的「中秋」浪漫了不少,也總讓我想在這個特別的時節給這班外籍學生來點不一樣的體驗。於是我介紹了李白的〈靜夜思〉,藉由這首淺顯易懂、傳誦千古的五言絕句,跟他們講講月亮的傳說,說說鄉愁的文化。令我意外的是,他們來到萬里之外的台灣,許多事物都覺得新鮮有趣,異鄉遊子卻一點也不想家,李白「舉頭望明月,低頭思故鄉」的唯美聯想,對他們竟起不了絲毫的作用。歐洲人多半獨立自主,喜歡四處遊歷,探索不同事物,這樣的文化造就了他們相對缺乏鄉愁的傳統,跟我們骨子裡的想家、思親,實在是大異其趣。

這些歐洲來的學子倒是對月亮比較感興趣。他們問,我們之所以過中秋,是不是因為那天的月亮最大最圓?於是我講了后羿射日、嫦娥偷藥、奔月成仙的故事。這群好奇寶寶還問我,中秋節一般人都做些什麼。是啊,除了傳統的家庭團聚、賞月吃月餅之外,我們在台灣還會品嚐時令盛產的文旦柚子,戴戴獨特的柚子帽來賣萌裝嫩。如果喜歡烤肉的話,屆時亦可加入一家烤肉萬家飄香的行列。

看著他們對中秋節的一切興致高昂,這禮拜的課除了原本正常的語言訓練之外,我還打鐵趁熱,給他們欣賞了〈月亮代表我的心〉和〈但願人長久〉這兩首跟月亮有關的歌曲影片。除了鄧麗君的原唱版本之外,我還讓他們比較了齊秦、王菲所做的翻唱演繹。這群原本活潑好動的歐洲學生竟然都靜了下來專心聆聽,跟隨音樂節拍輕哼低唱,有人甚至還抹眼拭淚。

今天是教師節,這班外籍學生如此投入,樂在學習,對我來說就是最好的禮物了。至於中秋節當晚他們吃月餅、啖柚子、嘗烤肉、賞明月,學校的外籍生輔導志工已經把活動安排妥當,現在只盼天公作美,讓活動順利,大家盡興。外籍學生在台慶中秋,希望他們都能夠留下個好印象,把這個美麗的節日帶回自己的母國,與遙遠的家人與朋友分享。

Monday, September 24, 2012

特別的生日






今天是我 十幾歲的生日。男人上了年紀,年齡也是個秘密,知之為知之,不知者就別追問了,我也不會講的。

一早起床,從上海來台探親的岳母就祝我生日快樂。她給了我一個大紅包,還幫我煮了兩個水波蛋(poached egg),湯裡還加了點枸杞,端到餐桌前祝我長命百歲。

紅包我可以理解,但這頓特別的早餐卻讓我吃得有點疑惑。我問太太,這是不是上海的生日習俗?她說她也不知道,她生日從來沒吃過這樣的東西。我心裡想,會不會是一個蛋代表一個零,兩個零就是 100 歲?哈哈,我事後直接問岳母,她說不是的,答案是……

太太給我買了許多漂亮的花,有白玫瑰,野薑花,蘭花,家裡生氣蓬勃,滿室馨香。中午岳母請吃飯,我們到了大直美麗華的莫凡比歐風餐廳,爸媽也一起來慶祝,美味不貴的餐點,加上生日當天特別的優惠折扣,大家都吃到挺著個肚皮。

生日快樂,希望我天天都快樂。

Friday, September 21, 2012

我今年的這班外籍生





開學兩個禮拜了,期初的忙亂逐漸平息,大家的生活也緩步上軌。

這學期我開的課跟去年同期一樣,但有兩件事值得紀錄。其一,我碩士班的課因人數不足而停開。英文系碩士班近幾年來的招生狀況明顯欠佳,報到人數遠遠低於預期,先天不足;我本學期的課又開在晚上的 9AB,時段不好,後天失調。可能的結果我當初也預料到了,果真沒有奇蹟,只有停開一途。此乃我教書生涯的頭一遭。

其二,我第二年在東吳教初級華語,這個學期的學生人數「爆棚」。教室小,12 個學生,外加助理一人,較之去年同期有 50% 的成長。這群學生大多來自歐洲大陸(法國 4 個,荷蘭 4 個,瑞典 2 個,斯洛伐克 1 個),還有一名日本人。同學上課在擁擠當中略顯興奮,4 個法國人更有點 high 到不行,上課總是嘰哩呱啦,非我出面關切提醒很難罷休。兩個瑞典人本來在城中校區還有商學院的課跟華語課衝堂,他們評估之後還是選擇留在我班上,令我頗感欣慰。

中秋節就快到了,我給這班外籍生介紹了李白的《靜夜思》,講講月亮,說說鄉愁。令我意外的是,他們到台灣都覺得很興奮,一點都不想家。下個禮拜除了基礎的語文訓練之外,我打算給他們聽聽跟月亮有關的歌曲,《月亮代表我的心》、《但願人長久》都在我的計畫之中。

至於吃月餅、啖柚子、嘗烤肉、賞明月,有學校單位安排,就不需要我操心了。

Wednesday, September 19, 2012

是愛國者還是愛國賊?從 let sleeping dogs lie 談起






曾泰元

2012/9/19 《中央日報》網路報

英文裡有句俗諺叫 let sleeping dogs lie「睡覺的狗別打擾」,意思是別自找麻煩,惹是生非。一群狗原來睡覺睡得好好的,就讓牠們繼續睡,別驚動牠們,因為牠們一但驚醒可能會對你狂吠,甚至群起而攻,讓你身陷險境。

睡覺的狗別打擾。用這句俗諺來描述近來釣魚台的事件再貼切也不過了。本來釣魚台就是個高度敏感的政治外交議題,周邊諸國已經有了默契要擱置爭議,想不到日本卻打破了這個默契,無端挑起釣魚台風暴,導致中日之間的摩擦急遽升高,如今已是山雨欲來風滿樓。

日本政府向釣魚台的地主購島,將之國有化,引發了軒然大波,中國大陸的反應尤為激烈。對岸官方的立場罕見地強硬,除了尖銳的外交辭令之外,海洋局所屬的海監船開赴釣島,軍方人士更是放話不惜動武。

至於大陸民間,民族主義的激情有如星星之火,隨時可以燎原。有杯葛赴日旅遊的,有抵制日貨拒吃日食的,有糾眾示威遊行抗議的,有對日本平民洩憤施以暴力的,有千船齊發包圍釣魚台的。更有甚者,連擁有日貨的大陸居民都開始人人自危,生怕手中跟日本有關的財產會莫名地遭受損毀。日本料理店和日系產品商家更是成為反日激進份子的眾矢之的,被砸、被毀、被搶只能自認倒楣,平時高壓管控的公安、武警居然對此睜隻眼閉隻眼,在禁止群眾運動的大陸出現如此混亂的無政府狀態,不尋常地出人意表,令人不解。

對岸大規模的反日情緒已經逐漸失控,部分人士對日本的滿腔怨憤已經高漲到完全不符比例,幾近喪失理智而成為野蠻的暴民,打、砸、燒、搶的瘋狂行徑在中國各地輪番上演,讓人想起四、五十年前文化大革命的紅衛兵,令人不寒而慄。

大陸上擁有數億網民的微博影響力無遠弗屆,其管理單位和意見領袖眼看苗頭不對,紛紛跳出來緊急呼籲,要大家可以抵制日貨,卻不可傷及無辜。要大家團結自律理性愛國,血性抗日不做暴民。要大家拒絕複製百年前的義和團,避免成為愚昧無知的愛國賊。

在中國大陸,愛國是塊神主牌,至高無上無人敢動。愛國是件好事,愛國者值得讚揚,但在肯定愛國的同時,我們必須瞭解到愛國者和愛國賊卻只有一線之隔。愛國賊自以為是,愛國者實事求是;愛國賊盲目自大,愛國者不卑不亢。愛國賊自以為愛國,然有時受有心人士利用,盲目衝動,愛之卻適足以害之。愛國賊假愛國之名,打著愛國的大旗,卻做出一些傷天害理、損害國家利益的蠢事和壞事。

中文的「愛國者」和「愛國賊」只有一字之差,而英文的「愛國者」和「愛國賊」卻是同一個字眼,都是 patriot,這更是體現了兩者間真假難辨的灰色特質。根據英語世界最大最權威的《牛津英語詞典》(The Oxford English Dictionary)所載,本來正面的愛國者 patriot 也可以是個貶義詞,用來諷刺自稱無私愛國,為愛國而自我犧牲,然而其行徑或意圖卻虛偽害國的人,也就是表面義正辭嚴佯裝愛國,裡子卻包藏禍心、反其道而行的愛國賊。

大陸官方媒體對這幾天的反日暴力事件或不置一詞,或隔靴搔癢點到為止,沒有積極有效的作為,令人詫異。民族主義是把雙刃劍,要是北京當局繼續任由這種脫序的行為蔓延,縱容部分人士打著紅旗反紅旗,那麼後果將如科學怪人(Frankenstein)怪物的反噬,引火燒身,自食其果,北京當局不可不慎。

這個全球化的世界早已唇齒相依,牽一髮而動全身,中國動盪,中日衝突,東亞局勢不穩,台灣又豈能隔岸觀火,置身事外?

(作者曾泰元先生為東吳大學英文系副教授)

Friday, September 14, 2012

CCP fails to 'wash brains' in Hong Kong

今天 Taipei Times(台北時報)的 OPINION(言論廣場)版有我的文章。編譯 Eddy Chang 翻譯了我 9 月 12 日刊於中國時報的文章〈反「洗腦」 香港自有正當性〉:

CCP fails to ‘wash brains’ in Hong Kong

 2012/9/14

Taipei Times

Hugo Tseng 曾泰元

The demonstrations in Hong Kong against the proposed introduction of mandatory Chinese patriotism classes in the education system, which protesters say are tantamount to brainwashing, have rapidly heated up.
As Hong Kongers continue to demonstrate with rallies and hunger strikes, their protests have accumulated an astonishing force. Hong Kong's liberal media, which fully support the protests, are reporting how the public's anger is boiling over and being directed at the government for violating the people's wishes in order to carry out Beijing's instructions and force the implementation of the pro-Chinese Communist Party (CCP) classes in primary and secondary schools.
Opposition to being brainwashed lies at the core of this series of protests. Interestingly, the Oxford English Dictionary says that the English word "brainwashing" is a loanword from the Chinese term xi nao (洗腦), which literally means "to wash the brain."
History does not lack examples of acts of brainwashing, either domestically or internationally, but the word has entered the world stage, spreading to many different languages through the English translation of the original Chinese word. That means that the Chinese language has not only contributed to the English language in this instance, but that the term has also been accepted by many other languages through the spreading of the English language, a fact which is highly ironic.
Taking the investigation deeper, the person generally credited with translating xi nao into "brainwash" is US journalist and intelligence agent Edward Hunter, who is said to have done so during the Korean War. After the war broke out in June 1950, Hunter first mentioned the term "brainwashing" in relation to the CCP in an article published in The New Leader, a US liberal, anti-communist magazine about politics and culture.
In 1951, he published Brain-washing in Red China: The Calculated Destruction of Men's Minds, a collection of intelligence information about the CCP that he had gathered. In the publication, he revealed to the world for the first time that when the CCP was established, Beijing had attempted to systematically change the minds of "imperialist reactionaries" across China, forcefully implanting communism into their brains through various means.
The point of this etymology lesson is that the CCP regime after 1949 could possibly be the originator of political brainwashing. Based on the aforementioned historical and political background, the Oxford English Dictionary has added a note to its comprehensive definition of the word "brainwashing," noting that it is a method some totalitarian states utilize to oppress political dissidents.
Hong Kong has long been a city beyond the reach of Beijing, so how could it suddenly be willing to allow itself to be brainwashed and tamed, thereby losing its freedom and vitality?
As for the Chinese media, it does not mention the Hong Kong protests at all. However, despite the tight censorship on China's largest microblogging site, Sina Weibo, over the issue, many enterprising Chinese have managed to find loopholes in the Internet controls to launch stringent attacks against the Chinese authorities in a show of support for Hong Kong. Some Chinese netizens have portrayed themselves as trapped in a dark and subjugated place, praising the freedoms of Hong Kong and Taiwan as a sharp contrast to their own country, as in those countries people are at least allowed to see a distant light of hop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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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ugo Tseng is an associate professor in the English Department at Soochow University.
Translated by Eddy Chang

Thursday, September 13, 2012

新學期,幾件事

開學了,東吳校園又出現了一批新面孔,幽靜的外雙溪在歷經漫長暑假的沈寂之後,又重新恢復了生機與活力,令人欣喜。

上個禮拜還沒開學,我收到了一封小學同學的電郵,說她的孩子考上了我們東吳英文系,系上辦的新生家長座談她會過來,問我是否方便見個面敘敘舊。天哪,久未聯絡的小學同學,孩子都這麼大了,而且還成了英文系的新鮮人,將來可能還會被我教到!

本來家長座談沒有我的事,但我還是刻意跑一趟學校,在 R0909 教室的會場不請自來,現身插花,跟眾多的新生家長們分享一些經驗。結束之後,這位老同學上來拍了一下我的肩膀,我驚訝之餘,簡直認不出眼前的這位年輕的小姐。我們最後一次見面差不多就是 19、20 的這個年紀,在故鄉虎尾的一場小學同學會上。時光荏苒,再次見面竟已是 20 多年後!當年她是我們班畢業的第一名,縣長獎,我則略遜一名,得到了鎮長獎。久別重逢,見了面格外興奮,打開了話匣子,有著聊不完的童年往事。

昨天上英二A 的英語語言學概論,點名認識同學時發現,班上有個同學姓「蟻」!螞蟻的蟻竟然有人姓,真是太讓我意外了,這比之前有個「墜」姓同學更讓我驚訝。我回家趕緊查了當今中文最大的字典《漢語大字典》,果不其然,「蟻」字的第五個義項就是「姓」,字典還說漢朝時有個人叫「蟻逢」。天下之事,無奇不有啊!

英二A 的語概是禮拜三 3,4 節,教室在 R1006,這有點麻煩。教室在十樓只能搭電梯,而十點左右又是上課的高峰,電梯前排隊的人龍久久無法消化,讓老師同學深感困擾。說來也巧,我語概下課時正好碰到日文系的吳老師,她知道了我的困擾,提議我們可以互換教室。我們這個時段都有課,她的教室在二樓我的在十樓,日文系在十樓所以她覺得我的 R1006 方便,而我看過她的 R0205 也覺得十分理想。重要的是,兩間教室大小一樣,於是我回了研究室,馬上請系辦助教幫我打電話給課務組請求互換教室。所以,英二A 的同學聽好了,下禮拜三開始,曾泰元老師的語概課換教室,新教室是 R0205,就在漂亮新穎的圖書館第二閱覽室對面,不要跑錯了。

這學期我還教了一門初級華語,班上有四個荷蘭人、四個法國人、一個斯洛伐克人、一個日本人,下次我再來聊聊這個有趣的班。

Wednesday, September 12, 2012

反洗腦 香港自有正當性

反「洗腦」 香港自有正當性

【曾泰元】

2012-09-12 中國時報

近月來,香港反國教反洗腦的街頭運動急遽增溫,港人遊行示威,絕食抗議,一波波民意行動匯集驚人的能量。香港自由派的媒體反映了沸騰的民意,一面倒地支持反國教反洗腦的全民訴求,炮轟港府違反民意遂行北京意旨,一意孤行地向港人推行紅色的洗腦教育。

反洗腦是這一連串行動的核心訴求。有趣的是,「洗腦」的英文是 brainwashing 眾所周知,但根據《牛津英語詞典》所載,英文的 brainwashing 一詞卻是借用中文的「洗腦」加以翻譯而成。也就是說,在這個中英語言的轉換裡,不是中文跟英文借譯,而是英文向中文取經。在洗腦這個詞彙上,中文不是仰人鼻息的語言輸入者,反而是個展現影響力的語言輸出者。

古今中外或許不乏洗腦的前例,然而洗腦這個說法藉由英文的 brainwashing 走向世界,在世界各語言中遍地開花,其源頭卻是中文。中文不止給英文貢獻了「洗腦」一詞,還藉由英文之手,廣為許多其他的語言所接受,說來非常諷刺。

進一步深究,把中文的「洗腦」翻譯成 brainwashing 的第一人,咸信是韓戰時的美國記者兼情報員杭特(Edward Hunter)。韓戰於一九五○年六月開打,杭特在同年十月,就在當時美國的自由派反共政論及文化雜誌《新領導人》(The New Leader)上,為文提到了中共的洗腦,此乃英文 brainwashing 的濫觴。隔年一九五一年,杭特更把對中共情蒐的資料集結成書,出版了《紅色中國的洗腦》(Brain-washing in Red China),首度向世人揭露中共建政之初,系統性地在大陸各地向帝國主義反動派進行思想改造,強制灌輸他們共產主義的種種行徑。

追本溯源,一九四九年後的中共政權似乎是政治洗腦的始作俑者。《牛津英語詞典》基於這樣一個歷史政治的脈絡,在詳盡的定義裡還給 brainwashing 加了一條註解,說「洗腦被視為是某些極權國家(totalitarian states)對付異議分子(political dissidents)的手段」。香港是個自由繽紛的活力之城,是個北京政權的化外之地,怎堪被洗腦馴服?怎能讓自由褪色,繽紛不再?

大陸的媒體對於香港反國教反洗腦的訴求,隻字未提。擁有數億網民的大陸微博在此事件上雖仍嚴加管制,但許多有識之士仍找到網路的漏洞,對當局提出猛烈的批判,聲援香港。有些大陸網民把自己比喻為身處黑暗的「淪陷區」,認為多虧存在著自由的香港和台灣,才讓他們有了鮮明的對比,看到了仍在遠處的一絲光明與希望。

(作者為東吳大學英文系副教授)

Friday, September 07, 2012

東吳英文系新折頁一瞥

今天下午到系辦,得知新的英文系折頁已經差不多準備就緒了,於是便跟負責的 Willis 助教要來看看,照片是我個人的自我介紹。

事實上在 Willis 的提醒之下,我的照片早就讓他拍好了,稿子也早早就交給他了,只不過因為老師眾多,系上也還有很多資料需要更新撰寫,加上系辦同仁業務繁忙,以致耽擱了些時候。

Willis 把我的照片拍得很棒,系辦的秘書助教都讚不絕口。像我嗎?

Thursday, September 06, 2012

閩南語/台語/台灣話的英文是 Taiwanese 嗎?




閩南語/台語/台灣話的英文是 Taiwanese 嗎?

中央網路報】 2012/9/6
文/曾泰元(東吳大學英文系副教授)
台灣閩南族群的母語傳統上稱為閩南語,又稱為台語或台灣話。這個閩/台的議題雖有學術探討的空間,然近年來似已趨於政治化,頗有統/獨對立之勢、親中/愛台之分,稍一不慎就會落入非黑即白的二分法窠臼。

我是個在大學英文系任教的語言學者,在學校教授相關課程時,曾經查閱了英語世界最大最全、14 巨冊的專業工具書
Encyclopedia of Language and Linguistics《語言與語言學百科全書》,其中有一篇台灣語言現狀的專文,作者是日本關西學院的 Joseph DeChicchis 教授。他在此文第一段的後三分之一處,明顯跳脫了學術上常見的客觀與中性,寫出了隱含個人價值判斷的語句,讀來令人詫異:

Some writers use the word 'Taiwanese' to refer to one of the languages of Taiwan; however, this usage is uninformed at best and chauvinistic at worst.(有些人用「台語」來指稱台灣的一種語言。講得好聽一點,這些人是所知不足,講得難聽一點,這些人根本就是沙文主義者。)

用 Taiwanese「台語」這個字眼到底構不構成沙文主義?這個議題頗有意思,值得詳加探討,不同的切入點可能會得出不同的結論。閩南語/台語/台灣話這三者究竟孰是孰非、孰優孰劣我們姑且不論,我研究英文,對於閩南語/台語/台灣話的英文該怎麼說,倒是比較感興趣。

閩南語/台語/台灣話的英文是什麼?相信自認英文尚可的人都能夠講出 Taiwanese 這個答案,不過事實似乎沒有這麼單純。世界上最大、最權威的英文詞典是英國出版的 The Oxford English Dictionary《牛津英語詞典》,其線上版每季都會更新,關於這個問題,牛津的標準答案是 Hokkien,而不是 Taiwanese。Hokkien 乃「福建」之音譯,意為「閩南語(的);閩南人(的)」,多數的台灣人可能並不知道。

牛津當然也查得到 Taiwanese,不過它只收錄了「台灣人;台灣(人)的」的意思,「閩南語/台語/台灣話」尚未列入。有意思的是,Hokkien 之於閩南語,是不是跟 Taiwanese 之於台語背後的邏輯有幾分類似?是否都如日本關西學院教授 Joseph DeChicchis 所論,是以大指小,以部分來代表全體,忽略其他而唯我獨尊,本質上充滿了沙文主義的色彩?

與英國的牛津地位相仿、美國最大最權威的 Webster's Third New International Dictionary《韋氏三版新國際英語詞典》,在「閩南語/台語/台灣話」這個問題上與牛津同調,收了 Taiwanese 卻不錄台語的意思。

英美兩地其他大型權威的英語詞典對 Taiwanese 的處理,則比較接近我們的認知。Shorter Oxford English Dictionary《牛津英語詞典簡編》、Random House Webster's Unabridged Dictionary《藍登書屋韋氏足本英語詞典》、The American Heritage Dictionary of the English Language《美國傳統英語詞典》均收有 Taiwanese 作為台語的意思。

令人遺憾的是,除了世上最大最權威的《牛津英語詞典》之外,沒有第二本正式出版的英英語文詞典收錄 Hokkien 這個詞。

Hokkien 這種說法對我們很多人來說可能頗為陌生,但其使用之普遍深入、地位之穩固確立,殆無庸置疑,讀者上網 Google 一查便知。線上版《牛津英語詞典》的例證,還引用了 2003 年 8 月 10 日《紐約時報》對台灣導演楊德昌電影《一一》的影評:

Sitting through a three-hour movie, in Mandarin and Hokkien with subtitles, seemed more likely a chore than a pleasure.(耐著性子看完三小時的電影,聽著片中的國語閩南語看著字幕,沒有平時看電影的樂趣,似乎只是件例行的苦差事而已。)

事實雖然明擺在眼前,但用 Hokkien 來稱呼閩南語/台語/台灣話,在台灣還是個高度政治性的議題,短時間內大概不容易看得到。Taiwanese 雖然也有爭議,不過在現今的政治氛圍與社會環境之下,或許還是能受到多數人的認可。至於相對少見的 Southern Min 或 South Min,因多半見諸於學術刊物,在庶民百姓的語言裡,我們就無須在意了吧!

Wednesday, September 05, 2012

媒體的一場混仗

近幾個月來旺中案鬧得沸沸揚揚,中時報系好像成了過街老鼠,人人喊打。社會各界一批批地搶搭撻伐旺中的順風車,儼然成為輿論的主流。

我是個媒體的門外漢,只是個經常翻閱幾份主要報紙的讀者。看到蘋果開重砲猛轟中時、中時在煙硝中槍打蘋果,雙方貌似積怨已久,這陣子不斷借題發揮,拼命公器私用,看得我這局外人都搖頭嘆息。

這兩天傳出香港的壹傳媒因在台灣的投資失利,準備要出售台灣的蘋果日報、壹週刊等平面媒體。中國時報這次逮到機會,以極大的篇幅版面對蘋果施以強力的反擊,力道之大,似已遠遠超出整起事件的新聞性,說挾怨報復應當也不為過。其他的聯合報、自由時報似乎也見獵欣喜,也紛紛跳進來對蘋果日報、壹週刊落井下石,藉機鞏固自己的地盤。

台灣的各大媒體不過是一丘之貉吧?大家的行徑,無非是五十步笑百步,實在令我們閱聽大眾失望。諸位媒體大公,當局者迷。你們離當初所揭櫫的理想,是否已經漸行漸遠了?

Tuesday, September 04, 2012

詞典的消失與重生



詞典的消失與重生

【中央日報】網路報 2012/9/4

曾泰元(東吳大學英文系副教授)

這幾個月以來中時報系好像成了喪家之犬,內人出走,外人喊打。我對媒體沒有研究,不過看到蘋果砲轟中時、中時槍打蘋果,雙方好像積怨已久,這陣子拼命地公器私用。其他媒體對中時或冷嘲熱諷,或加入戰局捅它幾刀,讓我這個局外人看得真是,唉,迷迷糊糊,亂象一堆。媒體大抵都是一丘之貉,五十步在笑百步,實在令人失望。

先撇開這些亂象不談。上個月我一天早上到理髮廳理頭髮,等待之時翻了翻店裡的幾份報紙。中國時報的一個版面吸引了我的注意,讓我細讀良久。它以一整版的特大篇幅,深入報導了一個我感興趣的冷門題材,探討了詞典的消失與重生,讓我喜出望外。

詞典學 (lexicography) 是我的專業領域,然詞典研究擺在這裡實顯突兀,不過一份報紙願意做個專題來加以探討,精神值得我們欽佩。

編詞典是個極端孤寂、耗時甚久的工作。編者為了記錄相關的語言以成「詞」彙之「典」,常須大量蒐集語言材料做成索引檔案,抽絲剝繭分門別類,萃取出其中關鍵的字詞,按一定的方式加以編排,逐條釋義,並提供相關的資訊,如字形、發音、詞性、例證、用法等等。

遠者,有德國格林兄弟 (Brothers Grimm) 所編的《德語詞典》(
Deutsches Wörterbuch)。這兩位以格林童話聞名於世的兄弟也是世界頂尖的語言學家,他們從 19 世紀上半葉起就開始擘劃一部規模宏大的詞典,打算收錄上自馬丁路德下迄歌德、時間跨度 300 年的所有德語詞彙。他們孤寂努力了 30 年,過世時只編了三分之一,死後有其他學者陸續接手,整部詞典時至 20 世紀中葉才得以出齊,全書 32 卷的規模,前後共花了 123 年的時間。

接著,有英國的《牛津英語詞典》(The Oxford English Dictionary)。受到德國格林兄弟的啟發,英國的「語文學會」(Philological Society) 在格林兄弟 20 年後決議編纂一套大型的英語詞典,來記錄自古至今所有的英語詞彙。首任的主編為自學成功的語文學家莫瑞 (James Murray),他埋首於自家的工作室「書齋」(Scriptorium) 36 年,消化、處理重達數英噸重的資料,直到過世為止。經過了前後共計 71 年的冗長歲月,主編中途數度易手,10 巨冊的詞典終於在 20 世紀初出齊。第二版的《牛津英語詞典》於 1989 年出版,共有 20 巨冊,第三版的編輯工作還在積極進行中。

近者,就是去年才出版的《芝加哥亞述語詞典》(Chicago Assyrian Dictionary)。美國芝加哥大學東方研究所 (Oriental Institute of the University of Chicago) 仿效《牛津英語詞典》,於 20 世紀初開始編纂古代兩河流域的阿卡德語 (Akkadian language) 詞典,前後歷時長達 90 年,編輯工作由跨國團隊薪火相傳,接力合作,才於去年完成。這套中亞古文明的詞典巨著共 21 冊,總頁數達一萬頁,如同一部古代美索不達米亞的百科全書。

世界上的各個角落,這樣類似的身影多所有之。他們出於對語言的熱愛,對文化傳承的使命感,不計任何成本,一頭便栽進浩瀚的詞海,縱入繁瑣孤寂的詞典編纂。他們或是傳教士,或是學校老師,或是語言學家,或是文史工作者,或只是單純的熱心人士,忍受了孤寂,不為任何名利,燈下案前孜孜不倦,只為了成就一個夢想。

文人的孤寂身影,時間的漫漫長河,益發令人肅然起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