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onday, December 28, 2015

Merry Christmas?沒跟上時代喔!

今天《自由時報》刊登了一篇我的投書,題為〈Merry Christmas?沒跟上時代喔!〉,以下為見報報全文。


Merry Christmas?沒跟上時代喔!

曾泰元

耶誕節已過,二一六年的元旦即將到來。歲末年終,尋求狂歡的人潮在忙完了耶誕趴之後,接下來估計就要轉戰跨年,準備通宵達旦了。

耶誕節期間,我收到了許多節日的問候與祝福,中英文皆有,然以英文為大宗,Merry ChristmasMerry Xmas,或 Merry X’mas 的「耶誕快樂」之聲漫天飛舞,讓我差點誤以為我們是個基督教國家。然而不同的統計數據都在在顯示,台灣的人口有超過八十%信奉的是揉合了儒釋道與民間信仰的多神論,信奉廣義基督教(基督新教、羅馬天主教)的人口尚不及五%。

那為什麼我們還在說 Merry Christmas

Christmas(耶誕節)字面為「基督節」之意,Christ 是「基督」,即「救世主」,指的是受上帝指派,降世救民的人。mas 是「節」,此乃 mass(彌撒)的變體,只出現在少數特定的組合。追本溯源,Christmas 最終來自 Christ’s mass(基督的彌撒),原指紀念耶穌基督(Jesus Christ)誕生而舉行的彌撒(mass)。耶穌(Jesus)是人名,基督(Christ)是他的稱號。

大家或許有口無心,開口閉口都說 Christmas。然在美國,一種平衡的聲音已出現多年,現正逐漸普及。用 Happy Holiday(節日快樂)來替代 Merry Christmas 的情況日益普遍,複數的 Happy Holidays(假期愉快)也逐漸替代了傳統的 Merry Christmas and a Happy New Year(耶誕快樂,新年快樂),成了歲末年終互道祝福的吉祥話。

這個轉變不只出現在非基督徒之間,也擴大到了公領域。支持者認為,美國非基督徒人口的比例逐年攀升,這個語言上的調整只是客觀中性地反映現狀,基督徒無權把基督教的信仰強加到穆斯林、其他宗教信徒、以及無宗教信仰者的身上,拉著大家跟他們一起慶祝耶穌誕辰。當然,此舉也招致部分人士的批評,認為這個陣營的人士根本是反基督教,鼓吹無神論與不可知論,擁抱消費主義與物質主義,是假道學的「政治正確」。

西風東漸,民眾對西洋的一切興致濃厚,以過西洋節日為時尚。當然,我們擁抱的似乎只是物質的表象。只不過動輒以美國馬首是瞻的我們,除了表象之外,是否能夠多點深度,也有這樣的多元思考?

(作者現任東吳大學英文系主任、林語堂故居執行長)

Tuesday, December 22, 2015

中國人的聖誕非耶誕

耶誕節前夕,今天的《旺報》刊登了一篇我的投書,題為〈中國人的聖誕非耶誕〉,以下為見報全文。


中國人的聖誕非耶誕

曾泰元

在大陸,值此歲末年終,歡慶耶誕氣氛熱鬧滾滾,不僅如此,大陸還以基督教色彩濃厚的「聖誕」為官方標準,與無神論背道而馳。我覺得「聖誕」是基督徒用的,非基督徒用並不妥當,應以較中性的「耶誕」為宜。台灣「聖誕」、「耶誕」併行,名稱實有討論空間。

這個「耶」、「聖」之別我早已注意,不過在被外籍學生質疑之後,我才深覺正本清源有其必要。我在東吳大學英文系任教,兼差帶過一門華語,學生絕大多數來自歐洲。有一次有個瑞典學生質疑「聖」誕的妥適性。他說,如果耶穌誕辰叫聖誕,那麼其他文化的先知先覺怎麼辦?這個質疑得到在座其他外國學生普遍共鳴。

挾著西方強勢文化的歐洲學生尚且意識到自身文化潛在的霸權,設身處地為我們著想。我們何苦還輕忽貶抑自我價值,下意識地附和西方,同他們獨尊基督教,不稱「耶誕」而稱「聖誕」?

在台灣,「耶誕」、「聖誕」的使用純屬個人習慣,直覺以為兩種說法應該勢均力敵,使用頻率理當相去不遠才是。想不到我上網谷歌一下,才驚覺彼此差距至為懸殊,獨尊基督教的「聖誕」竟鶴立雞群,遠比相對中性的「耶誕」來的更為普遍。估計這個結果應當是受到「聖誕」是大陸的規範詞語、大陸網民眾多所影響,「聖誕」的說法因而淹沒了整個中文網路世界。

許多人或許不知,舊時「聖誕」特指孔子誕辰、也泛指神佛生日、甚或皇帝生日。「聖經」也類似,舊指儒家經典,佛教經典也嘗以「聖經」名之。何以西風東漸,傳統的「聖誕」、「聖經」就紛紛退位讓座,另取名字?

我東吳班上歐洲同學的文化敏感性,還體現在「星期」和「禮拜」上。我解釋道,這兩個詞語基本同義,可以互換,不過來源不同。「星期」源自中國古代曆法,把28宿按照日、月、火、水、木、金、土順序,分成4組每組7個加以排列,7日為1周。而「禮拜」源自基督徒星期天做禮拜而得名。這班學生也對「禮拜」有意見,認為基督教色彩過於濃厚,相比之下,更喜歡中國傳統的「星期」。

許多人或許習慣「聖誕」、「禮拜」的說法,然此二者卻隱含了以基督教為中心的價值與色彩,對海峽兩岸並不適合。然而在語言慣性的洪流裡,像我這種舉旗呼籲、意欲正本清源的少數人士,大概也只能說是知其不可為而為之吧!

必須承認,語言是約定俗成的產物,語言使用者是最後的仲裁者。雖然「聖誕」、「耶誕」皆可,「禮拜」、「星期」均通,但如果可以選擇,建議還是多說「耶誕」、「星期」。改變,可以由自身做起。

(作者為東吳大學英文系主任、林語堂故居執行長)

Monday, December 21, 2015

英文詞典裡的幾個性別詞彙

今天《蘋果日報》的網站刊登了一篇我的專文,題為〈英文詞典裡的幾個性別詞彙〉,以下為見報全文。


英文詞典裡的幾個性別詞彙

曾泰元(東吳大學英文系主任、林語堂故居執行長)

聖經級的《牛津英語詞典》(The Oxford English Dictionary)周末發布了今年第 4 季的新詞。在這 500 個新增的詞語中,讓我眼睛一亮的,是兩個與性別議題相關的字眼。

其一是 Mx(君)。這是個創新的中性稱謂,為的是跳脫 Mr/Mrs/Ms 的男/女、已婚/未婚的刻板框架。此處的 M 來自 Mr(先生)、Mrs(太太)、和 Ms(女士)的第一個字母,x 則是科學裡常用來代表「未知」的字母。

其二是 cisgender(順性別)。這是個與 transgender(跨性別)相對的概念,指的是一個人的自我性別認同與出生時的生物性別相同。字首 cis- 意為「在這一邊」,與 trans- 所代表的「跨到另一邊」相對。

此外,英國的《柯林斯英語詞典》(Collins English Dictionary)和《線上牛津詞典》(Oxford Dictionaries Online)在 11 月陸續發布了今年的年度詞彙(Word of the Year),兩份榜單裡各有一個性別詞彙收錄其中,柯林斯選的是 transgender(跨性別),牛津選的是單數的 they。社會大眾對於 transgender 的討論很多,在此不再贅言。特別值得一提的是單數的 they,這個新用法有別於傳統,是個第三人稱單數、性別不詳的代名詞。此舉除了標誌著「用陽性代表全體」的觀念落伍之外,也代表著 s/he(她/他)的作法過於刻意,拗口累贅,已逐漸不受使用者青睞。

《牛津英語詞典》在英語世界的地位崇隆,然就性別議題而言,卻是個相對保守的父權堡壘。牛津逐漸由保守走向開明,10 多年前先確立了 transgender 的地位並加以收錄,最近又接納了 Mx 和單數的 they,這幾個打破傳統性別窠臼的字眼進入英語詞彙的殿堂,標誌著牛津與時俱進的新氣象,融入了多元開放的時代精神,值得我們肯定。

Friday, December 18, 2015

2015台灣年度英文出爐

2015「台灣年度英文」的評選日前在東吳大學英文系舉行,結果順利揭曉揭曉,請看以下文章


2015台灣年度英文出爐

曾泰元(東吳大學英文系主任、林語堂故居執行長)

歲末年終,世界多地都舉辦了年度字詞的甄選活動,以文字來盤點即將結束的一年,給過去做個扼要的總結。

11 月初,英國的《柯林斯英語詞典》評選出 2015「年度詞彙」(Word of the Year),「binge-watch」(狂看;追劇)拔得頭籌,宣告了觀眾收視習慣的改變。緊接著 11 月中,英國的《牛津詞典》發布了他們的年度詞彙,然而特別的是,今年的榜首不是個英文單字,而是個「笑到噴淚」的表情符號。12 月中,美國《韋氏詞典》的年度詞彙揭曉,「-ism」(主義)這個字尾雀屏中選,反映的是當前美國關注的恐怖主義、民主社會主義、與法西斯主義。

英文是台灣的全民運動,連總統大選的各組競選團隊都很重視,甚至還把寶貴的口號分一半給英文:國民黨用「One Taiwan 台灣就是力量」作為競選主軸,民進黨則用「Light Up Taiwan 點亮台灣」作為選舉訴求。看看歐美想想台灣,英文對台灣社會這麼重要,我們是不是有自己的「台灣年度英文」?

有的。去年年底,「台灣年度英文」首度在東吳大學進行評選,由英文系同學分組研究,合力整理出推薦名單,先投票後討論。在兼顧客觀數據與主觀印象的雙重標準下,最後由「over my dead body」(除非我死)勝出,唱作俱佳的民進黨籍台北市議員王世堅對此居功厥偉。

今年 2015「台灣年度英文」的評選剛剛落幕,一樣在東吳大學進行。英文系的同學延續了去年的精神與作法,積極參與,分頭評選,各組最後提出了自己心目中的推薦名單,並援引資料充分論證。經過投票討論,結果順利出爐,答案是「MERS」(中東呼吸症候群)。MERS 今年年中在韓國爆發後,隨即引發全台緊張,媒體的報導鋪天蓋地,政府與民間紛紛加強戒備。台灣用的不是「中東呼吸症候群」這個中文翻譯,而是直接以英文稱之,如同 12 年前 SARS 爆發時一樣。MERS 的勝出,反映了其影響力的深度、廣度、與強度,實至名歸,毫無異議。

此外,因國內外災難不斷,悼念死者的「R.I.P.」(願你安息)在台灣的網路廣泛流傳,影響力持續不墜,甚至有公眾人物誤用,引發討論,名列第二。排名第三的是「umbilicus」(肚臍),這個醫學詞彙因新黨籍的台北市議員陳彥伯質詢市長柯文哲而爆紅,成為民眾茶餘飯後的趣談。另,今年台灣飛安事件頻傳,專業的求救訊號「Mayday」由於媒體屢次報導,也獲得推薦。

藉由「台灣年度英文」的評選,我們得以透過英文詞彙的稜鏡來檢視這一年來台灣的新聞熱點,反映的是一整個年度的切片與印記,別具意義,值得持續推廣。

Thursday, December 17, 2015

南京棲霞寺 一路被算命

今天《旺報》刊登了一篇我的隨筆,題為〈南京棲霞寺 一路被算命〉,以下為見報全文。


南京棲霞寺 一路被算命

歲末年終,跨年時節將至,一件往事又浮上心頭。

那一年,東吳大學讓我休了個長假,我選擇客居南京,在南京大學做訪問學者。一個隆冬 12 月底的陰雨日,我中午在學校食堂吃過了飯,便從南大附近的鼓樓搭地鐵到南京火車站,再轉車到市區東北郊的棲霞寺,為的是勘查環境,訂好旅館,準備過幾天一個人到那裡撞鐘跨年,反省過去,展望未來。

想在古寺撞鐘跨年
車子在城郊的公路上奮力奔馳,上客下客,走走停停,50 分鐘才到。我下車問了路,往回走了幾步,就看到棲霞寺入口附近有一家賓館,條件看上去還可以,於是先進去了解了一下,隨後繳了 300 元人民幣的押金,訂妥了 12 31 日晚上的客房。到著名的棲霞古寺撞鐘跨年,許下新年新希望,結束之後馬上可以就近休息,這種中西合璧、古為今用的迎新送舊之舉,我想到都深感得意。

安頓好棲身大事,心情頓覺輕鬆不少。濛濛的細雨天,棲霞寺所在的棲霞山紅楓落盡,遊客稀少,氣息空靈。逛著逛著,逛到了寺後的舍利塔,照了兩張相,看到塔後的山壁上有摩崖石刻,頗覺驚喜。正在取景時,有一位老先生走了過來,跟我說寺後這裡的才是真古跡,有 1400 年左右的歷史,寺院裡的都是後來才重建的,不超過 100 年。他很親切地說可以帶我去看看,給我講解一下。有這麼熱心的老先生帶我參觀,何樂而不為呢?

我跟他走了沒幾步路,老先生手上的籤筒就映入了我的眼簾。他要我抽支籤,而我這顆心也實在太軟,雖覺得事有蹊蹺,竟也糊裡糊塗地從了。他領我到一個石窟口,把我交給裡頭的一個師父,要他幫我看看。

面相手相頭頭是道
這個師父相貌堂堂,自稱姓王,是山東曲阜來的。他端詳了我的面相,分析了我的手相,對於我的過去講得尚稱準確。對於我的未來,他說從冬至起到農曆 3 月底為止,我將運勢大好。至於其他細節,不知道是我這個糨糊腦袋聽了就忘,還是他根本就淨講些模棱兩可、似是而非、似非而是的空話,以致讓人聽不明白也記不牢靠。

結束前這位解籤師父要我拿著他給我的籤,向著石窟內的佛像拜三拜,儀式後我知道騎虎難下了,不給錢財難以脫身。本來只想給他 300 元的,可是他不斷地說好事成雙,三二得六,要 600 元才能消災解厄,接著又抬出之前一個五官相貌跟我類似的先生給了 2000 元的前例。我的媽呀!我翻翻錢包,裡頭有 1000 元,在他「有捨有得」的洗腦下,優柔寡斷的我雖然心有不甘,卻也慷慨地施捨了 600 元!

著了魔又掃了興致
正要走,另一個師父湊過來說他專攻易經,研究了 30 多年,拿著 3 個仿古錢幣要我擲。我猶豫不決,他身邊同行又起哄勸進,我又犯了心太軟的毛病,也就迷迷糊糊地依了。我擲了 6 次,他做了紀錄,再問我的生辰,跟我拉拉雜雜講了一堆,但他口音重,有些地方我聽不太明白,但所言大致跟前一位師父相仿。他還要我去買兩隻龜養在家裡,才能福至禍離。這次代價一樣依行規,三六九的倍數,但我只剩 400 元了,只好掏出 300 元給他。

我這是怎麼搞的,著了魔嗎?

好不容易擺脫了這第二位的易經師父,接下來真的要走了,竟又有一位師父跳了出來,說要幫我測字。我跟他說對不起,真的沒錢了,怕對他不好意思。他連說沒關係,做個朋友,一塊錢都幫我測。我還是一直推說沒錢,怕他算了命我沒錢給,對不起他,但他還是堅持做個朋友。

唉呀,我真是的,腦筋壞了似地,居然也就聽了。只不過這第三位測字師父急切之心溢於言表,匆匆算完了命,知道我只剩 100 元大鈔時,竟露出一副不可置信的神情,他一樣說好事成雙,給個雙數,那種貪婪之心表露無遺。

我再掏出 20 元零錢,他難以接受,直問「真的沒有了嗎?真的沒有了嗎?」我還把整個皮包都翻出來給他看,他才悻悻然離開。

就這樣,600300120,一共 1020 元人民幣的棲霞寺算命之旅。我笨嗎?可能真的很笨,笨到無以復加。不過,有捨有得,傻人有傻福嘛!事情都發生了,也只能這樣阿Q一下了。出了棲霞寺,我懊悔不已,趕緊去把訂旅館的 300 元押金要了回來,跨年不來了。

到處都有算命先生
那年稍早 9 月時,我在開封的延慶觀碰到類似的狀況,後來趁機溜走。才隔 2 天,卻在洛陽的關林難逃算命先生的掌心,後來便提高了心防。3 個月後的 12 月底,我在南京的棲霞古寺竟又發生了類似的事。台灣俗諺說,天公疼憨人。唉,我也只能這樣自我安慰了。

(曾泰元/東吳大學英文系主任)

Friday, December 11, 2015

英語詞典中寫到『南京大屠殺』

今天,上海《文匯報》的文學副刊【筆會】刊登了我的專文,題為〈英語詞典中寫到『南京大屠殺』〉,以下為見報全文。


英語詞典中寫到『南京大屠殺』

曾泰元

日前聯合國教科文組織做出決議,將南京大屠殺檔案列入世界記憶(Memory of the World)名錄,所有中國人都同感欣慰。世界記憶計畫於 1992 年啟動,目的在保存人類記錄的文件檔案遺產,以避免集體性遺忘,並試圖搶救正逐漸老化、損毀、消失的文獻紀錄,使人類的記憶更加完整。

大家或許有所不知,關於南京大屠殺,兩本英美出版的大型權威詞典不怕得罪日本,無懼詞典銷售在日本受阻,早就在 Nanjing 這個詞條裡以小百科的方式加以呈現,勇敢地做了與聯合國同調的註記。

傳統上詞典的內容以語文為主,然而當今英語詞典的百科化已是常態,堅持不收百科詞條的只是少數。當然,英語詞典收錄相關百科資訊,通常也只是點到為止,不可能像百科全書一樣,可以有較長篇幅展開。

美國的《美國傳統英語詞典》(The American Heritage Dictionary of the English Language1969 年問世,是一部素以嚴謹著稱的大型權威詞典。作為最新版本的 2011 年第 5 版特別值得關注,因為它對 Nanjing 的處理出現了與之前幾版不同的重大增補。這一版用了 46 個詞定義 Nanjing,簡略介紹了南京的歷史背景和地理環境,其中 13 個詞提到南京大屠殺,占了近 3 成的篇幅:it was the site of a massacre by invading Japanese forces in 1937(南京是 1937 年侵華日軍大屠殺之地)。相形之下,《美國傳統》的過去幾版對此則點到為止,頂多只說 1937 年南京「被日本人攻佔」(captured by the Japanese)。

英國的《柯林斯英語詞典》(Collins English Dictionary1979 年問世,也是一部享有盛名的大型權威詞典。它版本更新迅速,詞語資訊增訂頻繁。2000 年的世紀版(Century Edition)用 56 個詞來解釋 Nanjing。詞條介紹了南京的地理、歷史與文化,其中 15 個詞著墨于南京大屠殺。與《美國傳統》明顯不同的是,《柯林斯》把大屠殺的死亡人數定為 30 萬:site of a massacre of about 300,000 civilians by the invading Japanese army in 1937(南京是 1937 年侵華日軍大屠殺之地,約有 30 萬平民罹難)。《柯林斯》2000 年之前的各版則未收此段文字,在 Nanjing 的詞條裡也完全不見日軍侵華的隻字片語。

《美國傳統英語詞典》和《柯林斯英語詞典》是美、英兩國的大型權威詞典,深獲社會信賴,其地位無庸置疑。南京大屠殺已經過去了 78 個年頭,少數的倖存者也正逐漸凋零。日本官方的認錯道歉看來遙遙無期,不過英文詞典作為西方世界客觀公正的第三者,儘管聲音微弱,卻簡單扼要地敘述了日軍這件令人髮指的暴行,藉此告訴世人歷史的真相。

如今南京大屠殺的史實再獲聯合國的官方認可,算是給所有中國人一個遲來的公道。


大陸吃麥當勞 還好有薯條

今天《旺報》刊登了一篇我的隨筆,題為〈大陸吃麥當勞 還好有薯條〉,以下為見報全文。


大陸吃麥當勞 還好有薯條

頂新黑心油事件最近一審的無罪宣判,引來了社會各界的一致撻伐,抵制頂新的聲音再起。就在這個新聞的漩渦裡,速食業龍頭麥當勞無預警地被捲了進去。網友爆料說,麥當勞使用了頂新旗下子公司味全的原物料,引起大家反感。

微博上有個冷笑話,說一個人坐在速食店等人實在尷尬,連上個廁所都不敢去,生怕服務生看座位沒人就把你點的東西給收了,還好有薯條。「笑點」所在則是微博搭配的圖片:一個麥當勞的托盤上有食物有飲料,還有用薯條排出來的三個字──「還有人」。

這條微博讀來令人莞爾,但對我而言可不是笑話,而是真真切切的感受,讓我想起多年前在南京麥當勞不愉快的經驗。

那年我從東吳大學休假,暫居南京,在南京大學訪學。書讀累了,心不定了,就會想換個環境,出去透透氣。離我南大丁字樓研究室最近的舒適點,就是一刻鐘腳程的麥當勞。鬧區新街口的星巴克雖然誘人,但是距離較遠,價格偏高,並不是我的首選。

我找到這家麥當勞如獲至寶,在滿足口腹之欲的同時,啥事都不去想,就看看店內看看窗外,發發呆讓腦袋放空,倒也十分愜意。

第一次在大陸上麥當勞,吃完還是本能地按照台灣的習慣,把自己的桌面大致清理乾淨,並將垃圾倒掉托盤回收。我拿著托盤四處找垃圾桶,才從服務生那裡得知,這是他們的事,不必我操心。雖說如此,但多年養成的習慣難改,每次都還是自己收拾,反正就是舉手之勞。

去的次數多了才逐漸注意到,店裡服務生清桌子勤快得令人吃驚。有次我附近的客人剛坐下,點的東西還沒吃,起身就往櫃檯的方向走,路過的服務員一看到座位沒人,馬上就把桌上的餐點全給收走了。這位客人回來,手中拿著到櫃檯拿的吸管,望著空無一物的桌子,嘴裡嘟噥了好一陣子,後來把經理叫來,才又給他送了一份。

這件插曲讓我有了警惕。到麥當勞吃東西,我都儘量挑離櫃檯最近的位置,把咖啡拿去續杯時,也會隨時回頭注意自己座位的動態,以免回來時餐點不翼而飛。

那天下午,我又到了麥當勞,點了一杯美式咖啡,再加點了一個蘋果派。咖啡沒問題,可是蘋果派居然要等 10 分鐘,速度慢得讓人訝異。

我同樣挑了個離櫃檯最近的座位坐下,為了等蘋果派,只好放慢速度。等得差不多了,便拿著收據去櫃檯問好了沒。才一眨眼的功夫,經理已經把我的托盤端起,準備回收。我趕緊朝他一個箭步,高聲喝住他:「別收!還沒吃完呢!」經理一臉錯愕,滿是歉意,後來知道我在等蘋果派,說馬上給我送過來。

從經理手中拿到蘋果派,才吃了幾口,咖啡就喝完了,便拿著空杯子去續杯,還不時回頭張望,以免我的餐點又發生不測。我跟櫃檯表明來意,將杯子遞了過去,轉頭一看,天哪,我的托盤又被拿走了!這回是個專收托盤、清潔桌面的服務員,真是令我火冒三丈!我咖啡也不等了,馬上衝過去,對她發飆大吼:「別收別收!我還沒吃完,幹嘛那麼急啊?」看她吐了吐舌頭,一副很無辜的樣子,但我的情緒卻久久無法平復,悠閒的午茶時刻就這樣被搞得興致全無。

大陸的麥當勞作法不同,顧客不用主動回收托盤,所以總是有清潔人員來回穿梭,以確保客人走了座位就能空出來。有伴的還可以彼此有個照應,但像我一個人,每次去都被搞得很緊張,稍不留神,桌上的食物就可能被當作垃圾收走。

大陸人多,店家想提高翻桌率,把空間做最有效的利用,這我完全認同,但能不能對無伴的客人多點體貼,給他們一個沒有壓力的用餐環境?

(曾泰元/東吳大學英文系主任)

Thursday, December 10, 2015

談『踹共』

今天廣州的《南方周末》刊登了一篇我的專文,題為〈談『踹共』〉。


Monday, December 07, 2015

給研究室起個名

今天,上海《新民晚報》的文學副刊【夜光杯】刊了一篇我的隨筆,題為〈給研究室起個名〉,以下為見報全文。


給研究室起個名

曾泰元

我在台灣東吳大學有間不算大的研究室,就在校園裡僻靜的一隅,是個遠離塵囂、能讓我專心讀書的清幽之地。我搬進這裡不久,就給自己的這方小天地起了個英文名字,叫 Lectorium,靈感來自《牛津英語詞典》(The Oxford English Dictionary)第一任主編詹姆斯·穆雷(James Murray)的詞典工作室「繕寫房」(Scriptorium)。我以此為本略加修改,把代表「書寫」的拉丁文詞根 script 摘除,換成代表「閱讀」的詞根 lect,自創了詞典查不到的 Lectorium,意為「讀書處」。

同事、友人來訪,看到門口掛牌上的 Lectorium,總會好奇地問上兩句,我有典故可以講,馬上就能活絡氣氛,是個絕佳的破冰題材(ice-breaker)。

身為英文工作者,幫研究室取個洋名雖不多見,但也不足為奇。然我提筆為文,言及斯室時,總得在漢字的沃野平疇裡穿插個突兀的英文單詞。雖說這頗符合許多台灣人的習慣,動不動就把洋文掛在嘴邊,但我內心深處仍隱隱掛念,要給研究室起個地道的中文名字。

後來諸事繁忙,而我這個起名的念頭卻不曾斷過。我本想按字面翻譯,lect 乃閱讀之謂,原先傾向直取單字,如「閱」、「讀」、「學」、「習」之類;-orium 表處所,中文裡有幾個常見的字眼可供選,如「齋」、「軒」、「居」、「屋」、「堂」、「室」、「舍」之屬。然二者搭配起來的各種雙字組合,如「閱齋」、「讀軒」、「學居」、「習室」等等,總讓我覺得味道不對。

後來我把想法鬆綁,擴大為二加一的三字組合,仿「榮寶齋」的結構。我想到了《論語·為政》的「學而不思則罔,思而不學則殆」,覺得學思合一乃儒家為學的理想境界,便造出了「學思齋」,頓時頗感自豪,可上網一查,發現早已有人用了,只得作罷。之後又在類似的思維裡打轉,想出的點子自己都不甚滿意,兜來繞去,轉不出來。

蹉跎了好一陣子,有個念頭突然閃過我的腦際。台北陽明山半山腰的林語堂故居有個書房(現已改為餐廳),名為「有不為齋」,用的是三加一的組合,不拘謹的詞語結構,透露出林語堂自得閒適之氣,加上他「有所為,有所不為」的寓意,頗有中國傳統文人的風骨。

這似乎就是我要的味道。汲汲營營於塵世,孜孜矻矻於案牘,不太像是我的風格。我靈光乍現,《孟子·萬章上》講到魚攸然而逝,子產說「得其所哉!得其所哉!」是的,能安身立命得其所,何其快哉!我把「得其所哉」改為諧音的「得其所齋」,不禁志得意滿。

不幸的是,上網一查,「得其所齋」用的人還真不少,真是英雄所見略同啊!無奈,只得再度割愛。換了幾種類似的組合,如「適其所齋」、「安其所齋」似乎都不錯,但仍不盡如意,於是我就擱在腦海裡,最後還是不了了之。

有一天想起了陶淵明,想起了他的《桃花源記》。在那樣一個古中國的烏托邦裡,村人「問今是何世,乃不知有漢,無論魏晉」。偶爾厭倦了儒家的秩序,投身至道家的懷抱,盡情享受那「帝利於我何有哉」的曠達。不知道有漢朝,不知有漢,不知漢,而我不也正是個知識淺薄閱歷貧乏、四體不勤五穀不分、多所不知的漢子嗎?這雙重的寓意,勾勒出我嚮往的境界,也刻繪出我的精神面貌,巧妙地表達了理想與現實的雙重意象。

不知漢齋!林語堂給了我結構,陶淵明給了我內涵,作為我研究室的中文名字,真可謂神來之筆。我趕緊上網搜索「不知漢齋」,找不到完全符合的結果,於是名正言順地被我據為己有。「不知漢齋」這四個字,在我腸枯思竭之際,最後竟也讓我挪用,成了我第一本隨筆集的書名,從此變為我專屬的財產。


給研究室取名字 不知漢齋

今天《人間福報》的【縱橫古今】版刊載了我的隨筆,題為〈給研究室取名字 不知漢齋〉,以下為見報全文。


給研究室取名字 不知漢齋

文/曾泰元(東吳大學英文系主任、林語堂故居執行長)

我在東吳大學有間不算大的研究室,就在校園裡僻靜的一隅,是個遠離塵囂、能讓我專心讀書的清幽之地。我搬進這裡不久,就給自己的這方小天地取了個英文名字,叫 Lectorium,靈感來自《牛津英語詞典》(The Oxford English Dictionary)第一任主編詹姆斯·穆雷(James Murray)的詞典工作室「繕寫房」(Scriptorium)。我以此為本略加修改,把代表「書寫」的拉丁文字根 script 摘除,換成代表「閱讀」的字根「lect」,自創了詞典查不到的「Lectorium」,意為「讀書處」。

同事、友人來訪,看到門口掛牌上的 Lectorium,總會好奇的問上兩句,我有典故可以講,馬上就能活絡氣氛,是個絕佳的破冰題材。

身為英文工作者,幫研究室取個洋名雖不多見,但也不足為奇。然我提筆為文,言及斯室時,總得在漢字的沃野平疇裡穿插個突兀的英文單字。雖說這頗符合許多台灣人的習慣,動不動就把英文掛在嘴邊,但我內心深處仍隱隱掛念,要給研究室取個道地的中文名字。

後來諸事繁忙,而我這個取名字的念頭卻不曾斷過。我本想按字面翻譯,「lect」乃閱讀之謂,原先傾向直取單字,如「閱」、「讀」、「學」、「習」之類;-orium 表處所,中文裡有幾個常見的字眼可供選擇,如「齋」、「軒」、「居」、「屋」、「堂」、「室」、「舍」之屬。然二者搭配起來的各種雙字組合,如「閱齋」、「讀軒」、「學居」、「習室」等等,總讓我覺得味道不對。

後來我把想法鬆綁,擴大為二加一的三字組合,仿北京「榮寶齋」的結構。我想到了《論語.為政》的「學而不思則罔,思而不學則殆」,覺得學思合一乃儒家為學的理想境界,便造出了「學思齋」,頓時頗感自豪,可上網一查,發現早已有人用了,只得作罷。之後又在類似的思維裡打轉,想出的點子自己都不甚滿意,兜來繞去,轉不出來。

蹉跎了好一陣子,有個念頭突然閃過我的腦際。陽明山半山腰的林語堂故居有個書房(現已改為餐廳),名為「有不為齋」,用的是三加一的組合,不拘謹的詞語結構,透露出林語堂自得閒適之氣,加上他「有所為,有所不為」的寓意,頗有中國傳統文人的風骨。

這似乎就是我要的味道。汲汲營營於塵世,孜孜矻矻於案牘,不太像是我的風格。

我靈光乍現,在《孟子.萬章上》講到魚攸然而逝,子產說「得其所哉!得其所哉!」是的,能安身立命得其所,何其快哉!我把「得其所哉」改為諧音的「得其所齋」,不禁志得意滿。

不幸的是,上網一查,「得其所齋」用的人還真不少,真是英雄所見略同啊!無奈,只得再度割愛。換了幾種類似的組合,如「適其所齋」、「安其所齋」似乎都不錯,但仍不盡如意,於是我就擱在腦海裡,最後還是不了了之。

有一天想起了陶淵明,想起了他的〈桃花源記〉。在那樣一個古中國的烏托邦裡,村人「問今是何世,乃不知有漢,無論魏晉」。偶爾厭倦了儒家的秩序,投身至道家的懷抱,盡情享受那「帝力於我何有哉」的曠達。不知道有漢朝,不知有漢,不知漢,而我不也正是個知識淺薄閱歷貧乏、四體不勤五穀不分、多所不知的漢子嗎?這雙重的寓意,勾勒出我嚮往的境界,也刻繪出我的精神面貌,巧妙地表達了理想與現實的雙重意象。

不知漢齋。是的,不知漢齋!林語堂給了我結構,陶淵明給了我內涵,作為我研究室的中文名字,真可謂神來之筆。我趕緊上網搜尋「不知漢齋」,找不到完全符合的結果,於是名正言順地被我據為己有。「不知漢齋」這四個字,在我腸枯思竭之際,最後竟成了我第一本隨筆集的書名,從此變為我專屬的財產。

民國紀元是不是落伍了?

今天《旺報》刊登了一篇我的投書,題為〈民國紀元是不是落伍了?〉,以下為見報全文。


民國紀元是不是落伍了?

曾泰元

有時大陸的朋友好奇,想看看我的台灣身分證,我毫不遮掩,大方出示。他們看到我的生日欄寫著 54 年,以為我是 1954 年生的,紛紛露出不可置信的誇張表情──一個 60 歲中老年人,怎麼看起來這麼年輕,直像個不到 40 歲的青壯年?

我哈哈大笑,耐心解釋道,這 54 年不是 1954 年,而是民國 54 年!加上辛亥革命那年的 1911,也就是 1965 年,才是我公元的出生年分。經我這麼一說,大陸朋友才豁然開朗,「到台灣看民國」的刻板印象,又在他們的腦裡加了一分。

這台灣通行的民國紀元,不只給大陸朋友造成了理解上的障礙,在台灣內部所引起的困擾,也隨著時間的推移而益發明顯,到了連我們台灣人都不得不正視的地步。

如果有人提到「70 年代的國語老歌」,您想到的是民國 70 年代,還是公元的上世紀 70 年代?

在資訊較為封閉的過去,這並不是個問題。然而當今全球各地幾乎都採用公元紀年,與台灣交流密切的大陸、港澳地區也是如此,台灣官方還堅持民國紀元,在跨區流動頻繁、國際溝通熱絡的今天,問題日益凸顯。即使在台灣,也有部分民間機構與社會大眾傾向採用公元紀年,雞同鴨講產生的誤解在所難免。

仔細一點的人,或許還會在民國年分之前加上「民國」,將公元紀年的 4 位數字完整呈現,以免造成他人誤解。可是漸漸地,許多人能省就省,所以「92 年」到底是九二共識的 1992 年,還是 SARS 爆發的 2003 年(民國 92 年)?

有人說,只要念出來,問題就可迎刃而解。「92 年」指的是 1992 年,「九」「十」「二」年指的是民國 92 年。不過許多時候,這些年分是以靜態的文字呈現的,少了語音的輔助,「92 年」真不知道所指為何。

現在這混淆已經浮現,所幸經歷的時間還不算長,憑常識判斷再稍作求證,仍然可以辨別。要是現狀不改,長久以往,將來這年代恐怕是一團亂,後人想理個頭緒都很困難。

以前的中文書寫是豎排,由上而下,由右而左。如今電腦數位時代來臨,網路成為溝通的平台,為了遷就電腦內建的設定,為了與英文與阿拉伯數字相容,橫排書寫越來越普遍,在某些場域甚至早已成為標準。

漢字延續了數千年的豎排書寫都能改了,不就是個與時俱進、方便與否的問題嗎?

那官方的民國紀元呢?有沒有可能往公元轉向,向世界的主流靠攏?

我這個腐儒之見,不曉得會不會只是個昧於現實、異想天開的空中樓閣?還是終有撥雲見日、柳暗花明的一天?世事難料,我們也只能耐心等候,拭目以待了。

(作者為東吳大學英文系主任、林語堂故居執行長)

Wednesday, December 02, 2015

英文裡的拉丁文

12月號的《英語島》雜誌刊登了我的專文,題為〈英文裡的拉丁文〉,以下為拙文全文。


英文裡的拉丁文

文/曾泰元

英文詞彙是個民族的大熔爐,除了英文固有的本族詞彙之外,還廣泛、大規模地向歐洲諸語言借詞,如拉丁文、希臘文、法文、義大利文、西班牙文等等。15 世紀的殖民主義興起之後,英文跟全世界大部分地區的語言有了接觸,從而又把更多樣的詞彙陸續帶入英文,進而成為英文的一員。英文詞彙的多樣性,堪稱世界第一;英文詞彙的數量,恐怕也是世界第一。

根據學者的分析統計,英文裡的外來語約佔七成五,比例之高,在主要的語言裡只有日文差可比擬。在七成五的外來語當中,拉丁文和法文更是重中之重,構成了特具文化深度的詞彙,其地位有如日文裡的中文借詞。

拉丁文之於歐洲,就如同文言文之於中國。由今觀之,拉丁文看似遙不可及,然而在英文裡卻是足跡遍布。我們以為文言文是中國古人的專利,然而現代漢語卻也俯拾皆是。這一期,我們就先來看看英文裡一些基礎的拉丁文詞彙。

首先是一些常見的縮寫,相信讀者多半不會感到陌生
AD 公元anno Domini 的縮寫,字面義為 in the year of the Lord「在主的紀元」】
AM 上午ante meridiem 的縮寫,字面義為 before noon「午前」】
PM 下午post meridiem 的縮寫,字面義為 after noon「午後」】
e.g. 例如exempli gratia 的縮寫,字面義為 for (the sake of) example「為了例子之故」】
etc. 等等et cetera 的縮寫,字面義為 and the rest「以及其他的」】
i.e. 亦即id est 的縮寫,字面義為 that is「也就是」】
CV 履歷curriculum vitae 的縮寫,字面義為 course of life「人生的歷程」】
vs. (用於比賽或訴訟)【versus 的縮寫,字面義為「轉而面對」】

其次是一些能掛在嘴邊的一般用語,同時又能彰顯自己的英文深度
alma mater 母校【字面義為 nourishing mother「哺育的母親」】
bona fide 真正的【字面義為 in good faith「信心良好」】
per se 本身;本質上【字面義為 by itself「自己本身」】
per capita 每人的【字面義為 by heads「算人頭」】
status quo 現狀【字面義為 state in which「所處的狀態」】
vice versa 反之亦然【字面義為 position turned「位置翻轉」】
viva voce 口頭的;《英》口試(或簡稱為 viva【字面義為 with the living voice「用活生生的聲音」】
vox pop 路邊民調【縮略自 vox populi,字面義為voice of the people「人民的聲音」】

接下來是有些難度、比較文言的字眼,是受過良好人文教育的常用詞彙
ad hoc 特別的;臨時的【字面義為 to this「為此」】
carpe diem 活在當下;及時行樂【字面義為 seize the day「抓住這一天」】
modus operandi 作法;行事風格【字面義為 way of operating「操作的方法」】
non sequitur 毫無邏輯關係的陳述【字面義為 it does not follow「推論無法得出」】
persona non grata 不受歡迎人物【字面義為 person not acceptable「無法被接受的人」】
prima facie 初步的;初步看來【字面義為 at first sight「第一眼」】
pro forma 形式上的【字面義為 for (the sake of) form「為了形式之故」】
quid pro quo 交換物;作為交換【字面義為 something for something「一物換一物」】

最後是比較專業的字眼,許多是法律術語
corpus delicti 犯罪事證【字面義為 body of crime「犯罪的本體」】
de jure 法理上【字面義為 from law「由法律看來」】
in flagrante delicto 就在作案時;現行犯;捉姦在床【字面義為 in blazing crime「犯罪之火正熊熊燃燒時」,原片語亦可簡稱為 in flagrante flagrante delicto,捉姦在床的意思更為常用】
non compos mentis 心神喪失【字面義為 not of sound mind「心智不健全」】
postmortem 驗屍;事後檢討【字面義為 after death「死後」】
pro bono (法律服務)免費的【縮略自 pro bono publico,字面義為 for the public good「為了公眾利益」】
sine qua non 必要條件;先決條件【字面義為 without which not「沒有就不行」】
subpoena 傳票【字面義為 under penalty「會受到處罰」】

以上的這些詞彙真的是英文嗎?是的,不過我們可以這樣來理解,它們的血統是拉丁文,目前拿的是英文的護照,就像籃球明星林書豪是華人的血統,拿的是美國護照一樣。

這些詞彙難嗎?或許是的,然而這卻是讓自己英文更上層樓的門檻之一。我們說寫英文,總不能老停留在大白話的階段,適時穿插點拉丁文外來語,可以增加話語的深度與韻味。這就好比我們說寫中文時,偶爾加點書面語和文言文,便能讓閱聽對象知道我們的中文程度。

下一期,我們接著談英文裡的外來語,重點將會放在與拉丁文有著同等影響力的法文,敬請期待。

Tuesday, December 01, 2015

與夏志清先生的一面

今天,上海《文匯報》刊登了一篇我的文章,題為〈與夏志清先生的一面〉,以下為見報全文。


與夏志清先生的一面

曾泰元

夏志清先生過世倏忽已閱兩載。我在紐約和他曾有一面之緣,這份驚喜至今仍歷歷在目。

2012 5 月底,我受邀到紐約哥倫比亞大學參加會議,發表論文。此次會議是為了歡送知名學者、曾參與《張學良口述歷史》的張之丙教授榮退而召開的國際研討會。

我行前有點忐忑,首先是要不要接受邀請。這個學術會議的主題是對外漢語教學,是我當年博士論文的方向,也是我在美國當了五年助教的「業餘」專業。但那都是 20 年前的事了,回到台灣,我已經逐漸遠離這個領域,對於相關發展也幾近脫節。後來基於種種考慮,我接受邀請,開始積極準備,終於將論文趕了出來。

美國的親友知道我要去紐約,多數人首先想到的,不是紐約有什麼非去不可的地方,有什麼非吃不可的美食,或有什麼不可錯過的表演,而是關切我的安全,異口同聲地說紐約的治安不好,要我小心被搶。他們都說,在紐約不要穿金戴銀,切忌錢財露白。現金不要帶太多,萬一不幸被搶,就乖乖給錢,花錢消災,不要跟自己的生命過不去。人少的地方不要去,陰暗的角落不要去,晚上早點回旅館。天哪,我 20 年前去紐約,有人這樣警告我,20 年後去紐約,怎麼還是一樣?紐約的治安都沒有改善嗎?這世界級的一線城市,怎麼會讓人在還沒有感受到她的魅力之前,就先領略了她的恐怖之處?

我到哥倫比亞大學東亞系參加學術會議,會議的規模不大,但與會者都是美國對外漢語教學界的前輩與先進。會議按照既定的規範模式,行禮如儀。圓滿落幕後,主辦單位招待我們晚宴,席設哥大重新裝修完成的教授會館(Faculty House)。餐前時刻,大家拿著飲料走動交流,眺望曼哈頓的上西區(Upper West Side)和哈林區(Harlem)。半個小時後,簡單的西式套餐開始上桌,有紅白酒、沙拉、麵包、主菜(牛排或魚排)、甜點、咖啡。

吃著聊著,身旁台灣書林出版公司的學者、董事長蘇正隆教授突然跟我咬耳朵,說隔壁桌的那位老先生就是夏志清。我定睛一望,果然,哥大東亞系的「鎮系之寶」,如雷貫耳的名字。他 1961 年以英文出版的《中國現代小說史》「發掘」了張愛玲、錢鍾書、沈從文這三位文學巨擘。他對中國現代作家獨到的評價,半個世紀後看來仍是經典。

於是我趕緊拿起我的單反相機,遠遠地捕捉夏老的風采,咔嚓咔嚓一張接著一張地拍。在觥籌交錯、酒熱耳酣之際,鶴髮童顏的夏志清拿起麥克風,主動起身說要講話。我們以為他要講文學,講學術圈,講公開場合常見的客套話,結果都不是。他竟主動公開曝料,急切地想讓大家知道他是如何追到身邊這位第二任夫人的。

而夏夫人王洞也不甘示弱,也大方公開夏老和她師生戀的經過。王洞說,那時年輕的她剛選修夏老的課,初次上課,夏老就對她一見傾心,隨即展開熱烈追求。年輕的王洞一時茫然不知所措,因為夏志清是她尊敬的老師,又是學術界的大人物。她最後還向遠在加州柏克萊的趙元任求救。

夏老和王洞互搶麥克風,欲罷不能,讓我們都心驚肉跳,生怕有什麼辛辣的內容不經意被夏老脫口而出,但我們聽得暢快淋漓,爆笑、掌聲不絕於耳。當然,故事最終的結果是夏老贏得美人歸,也就有了日後在紐約豪華飯店舉行婚禮時,夏老因那裡的環境好,牛排好吃,興奮之際說的「下次結婚再到這裡來」的趣聞。

散會之後,我趕緊跑去夏志清身旁自我介紹,並向他表達仰慕之情,要求跟他合影留念。當時 91 歲的夏老臉色紅潤,平易近人,講話略顯急切,然上海鄉音不改,讓身為上海女婿的我倍感親切。他對我這個從未謀面的後生晚輩微笑以對,親切關懷但沒有客套,也不發空話,雖為大師,卻平易近人毫無架子。

夏老那時身體已經不是很好,臨時起意抱病前來,哥大的老師都覺得意外,我更是深感驚喜。一年後的年底,他在睡夢中與世長辭,安詳而平靜。紐約哥大與夏老的一面之緣後,他的純真熱情、可愛坦率的老頑童形象,至今還深植我心,宛如昨日。


Monday, November 30, 2015

日文能,華語不能?

今天《自由時報》刊登了一篇拙文,題為〈日文能,華語不能?〉,以下為見報全文。


日文能,華語不能?

曾泰元

地位崇隆的牛津詞典(Oxford Dictionaries)日前公布了 2015 年度詞彙(Word of the Year),位居榜首的,破天荒的不是個英文單字,而是個「笑得噴淚」的表情符號(emoji)。網路上表情符號的出現與流行,日本人居功厥偉,表情符號的英文單字 emoji,也是個不折不扣的日文詞彙,音譯自「繪(e)文字(moji)」。

日文把「表情符號」的英文音譯為emoji,大大方方,英文也樂於吸收。相形之下,倘若我們華語人把「甲骨文」的英文音譯成jiaguwen,不曉得要笑掉多少人的大牙、成為多少媒體調侃的話題?

前陣子與日本學者吃飯,滿桌的中式佳餚令他們讚不絕口,然而餐桌上部分食材的英文竟帶著濃濃的日文味。臘味蘿蔔糕,白蘿蔔(daikon)來自日文的「大根」。菌菇白果雞湯,香菇(shiitake)來自日文的「椎茸」,白果(ginkgo)則來自早期日文的「銀杏」(ginkyō,現作 ginnan)。蟹粉海鮮豆腐煲,豆腐(tofu)直接借自日文。就連一旁調味用的醬油(soy sauce),也是日文 shōyu 轉變而來。

我向日本學者分享我的發現,說數百年來日文詞彙對英文的貢獻顯著,近年來依舊持續不斷,讓我們華語人既羨慕又嫉妒,不曉得日本文化裡有什麼神奇的元素,讓英文人這麼著迷,讓英文這麼樂於吸收?他們只點頭微笑,卻靜默不答。

我接著說,昂貴高端的「和牛」,英文不按字面翻成 Japanese cattle / beef(日本牛/牛肉),卻以日文直接音譯為 Wagyu,實在神奇。我跟他們分享道,幾年前的台北國際牛肉麵節曾鬧出翻譯風波,主辦單位把牛肉麵音譯為 new row mian,卻招致各界訕笑撻伐,批為不倫不類,說要改成意譯的 beef noodles。倘若東京舉行拉麵節,拉麵的英文用音譯的 ramen 會有人質疑嗎?會有人堅持非用意譯的 hand-pulled noodles 不可嗎?我自顧自地講,越講越激動。

唉,這實在是令人感慨!英文人以介紹日本事物、音譯日文詞彙為時尚,日本人也視為理所當然。相形之下,我們華語人卻老覺得音譯沒學問,老外也不會懂,一定要在英文裡反覆推敲,方能彰顯自己的學問。許多時候音譯是國際慣例,我們卻缺乏自信,總想迎合老外,跳進英文的框框,自廢音譯的武功。

日文能,為什麼華語不能?文化的精緻、文化的魅力、文化的自信,大概是箇中關鍵所在吧!(作者為東吳大學英文系主任、林語堂故居執行長)

Thursday, November 26, 2015

2015「台灣年度英文」選拔


11 月初,英國《柯林斯英語詞典》(Collins English Dictionary)選拔出 2015 年度詞彙(Word of the Year),binge-watch(追劇;狂看)榮登榜首。11 月中,英國《牛津詞典》(Oxford Dictionaries)也公布了他們的年度詞彙,然而特別的是,今年的榜首不是單字也不是片語,而是個笑得噴淚的表情符號。


2014 年 12 月,「台灣年度英文」首度在東吳英文系進行評選,60 名學生腦力激盪,結果 over my dead body「除非我死」勝出,詳見 2014台灣年度英文:over my dead body。

那 2015 年的「台灣年度英文」呢?就看你了!你可以參與評選,創造歷史!有興趣的同學,請以 2 到 4 人為一組,上網找資料,合力寫報告,製作 PPT 檔案,最後定於 12 月 16 日(三)10:10-1:00 在 H304 上台做 3-5 分鐘的報告。系主任曾泰元將綜合評比,選出前三名,並致贈獎金和獎狀。

報名方式:12 月 9 日(三)前至英文系辦公室登記報名與排序,詳情請洽英文系陳品均 Ellis 助教 ext. 6487 ellis.chen@scu.edu.tw

Thursday, November 19, 2015

台語?閩南語?

今天廣州的《南方周末》刊登了一篇我的專欄文章,題為〈台語?閩南語?〉,以下為見報全文。


台語?閩南語?

曾泰元

微博上曾經有過一張《台灣與大陸用語對照表》,當時網友還熱烈轉載。有好幾個大陸網友不確定表中所言是否屬實,留言問我。我瀏覽了一下,發現絕大部分都對,然而個別詞語有誤,一般是過分簡化,如台灣的「土豆」就是大陸的「花生」(peanut)。事實上,台灣的國語跟大陸的普通話一樣,peanut 都是叫「花生」的,「土豆」是閩南語的說法。這也難免,簡易的對照表畢竟無法面面俱到。

另有一條說,台灣的「台語」就是大陸的「閩南語」。是嗎?差不多是的,在台灣,「閩南語」的確常稱為「台語」(其他說法從略)。這個「台語」當然不是大陸西南與東南亞諸民族講的「台語」(Tai),而是與廈門話十分接近、台灣閩南族群最主要的漢語方言「台語」(Taiwanese)。

弔詭的是,這個台灣最通行、大家都慣用的「台語」,始終沒有得到官方的認可。台灣教育部網上的《重編國語辭典修訂本》只收錄了「閩南語」和「閩南話」,國語推行委員會採用的則是折衷的「台灣閩南語」。

當今英語世界最大、最權威的語言學工具書當屬《語言與語言學百科全書》(Encyclopedia of Language and Linguistics),在其包羅萬象的 14 冊巨著中,有一篇探討台灣語言現狀的專文,作者是日本關西學院的 DeChicchis 教授。他在此文第一段的後三分之一處,明顯跳脫了學術的客觀與中性,寫出了隱含個人價值判斷的語句:

有些人用「台語」來指稱台灣的一種語言。然而講得好聽一點,這些人是所知不足,講得難聽一點,這些人根本就是沙文主義者。(筆者譯,原文從略)

用「台語」是沙文主義的展現?我們不妨先試著從傳統的「閩南語」說起,才能瞭解「台語」這個說法出現的背景。

有學者聲稱,「閩」字裡有個「虫」,與蟲蛇有關,是中國古代南蠻的一支,為地處邊疆、尚未開化的少數民族,有貶抑與歧視的負面含意。

另外,閩南語在台灣四百年,融入了許多荷蘭語、日語及台灣原住民語,使得台灣的閩南語跟祖籍地的閩南語有了顯著的不同。當然,部分台獨人士想要借此切斷與大陸的臍帶,也不無可能。

如此看來,使用「台語」或可避免部分學者所謂負面的聯想,也似乎能夠彰顯這個語言在台灣四百年融合發展的獨特性。然而「台語」的說法卻又陷入了另一個截然不同的窠臼。

台語又稱台灣話,用「台灣」這個地名來概括指稱此地的單一語言,事實上並不妥當。台灣是個多語社會,舉凡原住民諸語言、客家話、閩南語、乃至於晚近的國語,都應該視為廣義的台灣話。在台灣用「台語」來指稱傳統的閩南語,對同在這塊土地上生根發展的其他語言而言並不公允,難怪此舉會被日本學者批為沙文主義。

名不正則言不順。傳統的「閩南語」和目前常用的「台語」該如何取捨?我們不妨借鑒英文,看看他們如何處理類似的情況。英文(English)源自英格蘭(England),最初是盎格魯人(Angle)的語言,隨著移民而遍佈世界各地,雖融合了當地的特色也有了各自的發展,卻不見它改名換姓。美國人不講美文,加拿大人不講加拿大文,澳洲不講澳洲文,紐西蘭也不講紐西蘭文。這些英語系的國家都講英文。

從英文的例子回過頭來觀照閩南語,就能減少許多不必要的糾葛。閩南語源自閩南,來到台灣還是閩南語,沒有必要因為台灣的閩南語發展出不同於原生地的特色,就必須換個名稱「以正視聽」。

另外,「閩」字在古代或許給人蠻荒的聯想,但語義並不是一成不變的,由貶轉褒的例子俯拾皆是。英文最經典的例子當屬 nice,它源自 nescient,本義是「無知」,現在則意味著各種的「美好」。中文的「霸」原指強橫無禮、仗勢欺人的壞蛋,近年來竟搖身一變,成為如「學霸」般讚美他人厲害的詞彙元素。

然而,語言畢竟是眾人約定俗成的產物,不是哪一個人說了算,更何況一物多名、一名多物也都是語言的常態,有關「台語」與「閩南語」的糾葛,我們就放寬心,順其自然吧。

Monday, November 16, 2015

寄望和平的穆斯林

今天台灣《蘋果日報》的網站刊登了一篇我的專文,題為〈寄望和平的穆斯林〉,以下為見報全文。


寄望和平的穆斯林

曾泰元(東吳大學英文系主任、林語堂故居執行長)

13 號星期五,這個在西方迷信裡被視為不吉利的日子,果真爆發了震驚全球的慘案。黑色星期五的晚間,法國巴黎遭受連環恐怖攻擊,數百人死傷,撼動世界。

極端組織 IS「伊斯蘭國」(The Islamic State)宣稱犯案,並揚言接下來的目標鎖定羅馬、倫敦、華盛頓。伊斯蘭國的瘋狂行徑和伊斯蘭教的核心價值背道而馳,根本就是假借宗教之名恣意妄為。事實上,全世界有超過 15 億的穆斯林,他們跟我們一樣也崇尚和平,對巴黎恐攻也同聲譴責。

伊斯蘭教舊稱回教,伊斯蘭(Islam)的本意是「臣服」,即臣服於真主阿拉的旨意。伊斯蘭教的信徒稱為穆斯林(Muslim),意為「臣服者」。阿拉伯語的招呼語是撒拉姆(salaam),本意為「平安」,是祝對方平安、願平安與對方同在之意。這三個詞彙有個共同點,就是 s-l-m 的「三子音字根」。

三子音字根是個極具阿拉伯語特色的語言形式,這個 s-l-m 序列的核心意義是「和平」,這樣的人生態度深植於絕大多數穆斯林的心中。絕大多數的穆斯林都是愛好和平的,我們無須,也不該,因恐攻事件就對所有的穆斯林另眼看待,甚或是歧視、仇視。

伊斯蘭國的穆斯林是極端的宗教狂熱份子,越是硬碰硬反恐,造成的後座力恐怕只會越強,然而若是不強力反恐,我們又怎能嚥得下這口氣,任其百般宰割?這的確是個痛苦的兩難。然恐怖份子以成為殉道士為榮,打擊恐怖主義成就了一個殉道士,卻激發出更多的仇恨,製造出更多視死如歸的殉道士。

冤冤相報是個惡性循環,終將永無寧日。這西方強權與宗教狂熱份子的恩怨情仇如何化解,正嚴肅地考驗著這個世界的智慧。以美國為首的西方強權束手無策之際,或許是善良的伊斯蘭世界發揮作用之時。

Wednesday, November 11, 2015

英文系「火種講堂」第一場──鄭凱駿、胡家榮


傑出的青年系友,一個是金鐘獎得主鄭凱駿(Roger),一個是英文名師胡家榮(Clarence),11 月 18 日 12:30-3:30,哲生樓 H203 精彩等著你!

Tuesday, November 10, 2015

重慶隨想 展望馬習會

今天《旺報》的【兩岸徵文】刊登了一篇我的隨筆,題為〈重慶隨想 展望馬習會〉,以下為見報全文。


重慶隨想 展望馬習會

我去過重慶許多次,有學術會議,有交流參訪,也有單純的旅遊。這個作為抗戰時期中華民國首都的重慶,讓身處當今中華民國首都台北的我,有了一種很奇妙的親切感。

2002 年三峽大壩截流前我第一次到重慶,打算坐長江郵輪順江而下遊覽三峽。只記得到重慶時已是傍晚,夜幕降臨後,在燈火通明的江邊美食街吃了火鍋,食畢便驅車上鵝嶺公園的制高點,眺望腳下市中心渝中半島朦朧的夜景。深夜時分從朝天門碼頭上了船,在漆黑中的長江上緩緩揮別了重慶,她真實的樣貌竟緣慳一面。

念念不忘山城鄉愁
後來陸陸續續又去了好幾次,只覺得重慶真是個霧都,從來都沒見過大太陽,也沒見過她掀開薄紗的容顏,蜀犬吠日果然其來有自。重慶也真是個山城,城裡地勢高低起伏,道路九彎十八拐,東西南北揉成一團,地圖失靈完全不管用。重慶更是個火鍋城,麻辣鍋的濃郁鮮香瀰漫著街頭巷尾,是那種勾人味蕾、挑逗食慾的味道啊!離開之後,也成了讓人念念不忘的美食鄉愁。

解放碑、觀音橋、沙坪壩三大商圈名牌聚集,時尚前衛,熱鬧非凡。磁器口古鎮交通方便,遊人如織,街道建築屬明清風格,美食小吃饒富特色。遠郊的大足石刻以摩崖石刻著稱,是佛教藝術的瑰寶,也是世界文化遺產。不過這些都是一線的熱門景點,重慶我去過幾次之後,就逐漸轉向較為小眾的二線景點,滿足我對人文歷史的渴望。

有一次到沙坪壩外的四川外語學院參加學術研討會,因地利之便,讓我更進一步了解到國共內戰時期,在台灣鮮為人知的歷史。

川外位於重慶城區西郊沙坪壩的歌樂山麓,歌樂山是個知名的「紅色旅遊景點」,布滿了國民黨與共產黨鬥爭的血淚史,如渣滓洞、白公館、小蘿蔔頭。

渣滓洞原為煤炭廠舊址,後改為看守所,是國民黨「軍統」(國防部軍事情報局的前身)囚禁共產黨人的集中營。據說 1949 年底國民黨政府撤守重慶之際,囚禁於此的 200 餘名共產黨人遭集體殺害。渣滓洞我原先毫無所悉,2007 年在南京大學訪學期間才從大陸老師的口中首度得知,實際走了一遭,看到國民黨的黨徽居中,標語與鐵絲網環繞,簡陋窄小的牢籠緊密相捱,讓人感到陰森恐怖,不寒而慄。

遙想大時代二三事
白公館又名「香山別墅」,離渣滓洞不遠,是個性質類似的牢房集中營,關的是層級比較高的共黨人士,其中最有名的當屬「小蘿蔔頭」。小蘿蔔頭的事跡列入大陸的小學課本,在大陸是個家喻戶曉的悲劇人物。他父親是西安事變主謀之一楊虎城的祕書,自己受父母牽連而一起遭軍統關押,1949 年與父母一同被處決於戴笠警衛室,遇害時年僅 9 歲,共產黨追封他為烈士,據說是中國、也是全世界最小的烈士。

我看過孫紅雷領銜主演的大陸知名電視連續劇《潛伏》,對那個大混亂時期頗有感慨。當時的軍統頭子戴笠因飛機失事墜毀,於南京附近命喪黃泉,國民黨政府為了紀念他,因而在士林芝山岩就有了雨農路和雨農國小(戴笠字雨農)。我所任教的東吳大學離芝山岩不遠,因緣際會,這段大時代的故事彷彿就在近在咫尺。

我也看過《周恩來在重慶》的紀實電視連續劇,此劇描寫了抗戰末期到勝利初期,周恩來和蔣中正在重慶談判的鬥智過程,讓我對重慶又多了一份認識。

想想重慶看看獅城
有一次我到重慶,特別找到了渝中區嘉陵江畔的曾家岩 50 號,這裡是 1945 年夏末秋初蔣中正與毛澤東舉行數次談判、簽訂《雙十協定》的地方。我進去參觀,睹物思史,心裡想的是,國共熱戰冷戰多年,對峙了這麼長的一段時間,什麼時候才會再有一次類似的高峰會談,一場國共最高領導人的會晤?離開之時,我在留言簿上寫下了我如是的期待。

我的盼望並沒有讓我空等太久。2015 11 7 日,中華民國總統馬英九、中華人民共和國國家主席席近平,終於在新加坡首度會晤。這海峽兩岸歷史性的一刻,全球都熱烈關注。雖然雙方各有盤算,不過畢竟是跨出了良性互動的第一步,馬習會能夠舉行,本身就是一項重大的成就。

1945 年蔣毛的重慶談判,2015 年馬習的獅城會晤,這個歷史性的篇章,居然寫了整整的 70 年!想想重慶,看看獅城,衷心企盼兩岸從此不再折騰,一起努力共創和平雙贏的新局。

(曾泰元/東吳大學英文系主任)